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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七拼盤”舊改生效!直擊“史上最熱”簽約首日,40平方米補償500萬

2021年07月20日11:30 | 來源:上觀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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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上海“七拼盤”舊改生效!直擊“史上最熱”簽約首日,40平方米補償500萬

  6月25日,上海楊浦區三個舊改征收基地——定海127、131、132、133、141、142、145街坊(定海“七拼盤”),大橋94、124、125街坊,定海144、147街坊同步啟動簽約,同日生效。一夜之間,楊浦今年累計完成征收戶數超過了9000戶。

  “98.09%!”晚上8時半,“七拼盤”基地舊改指揮部內燈火通明,簽約牆上翻開了新的數字。“七拼盤”基地的舊改征收工作人員從各自的辦公間裡走出來圍觀這一“歷史時刻”,三個多月來的征收工作歷歷在目。

  我採訪過很多次簽約首日,但從未如此深刻體會到背后有多少艱辛不易,多少人情冷暖,多少家庭的悲歡離合……舊改基地就像是一個舞台,原本沒有交集的人在這裡相遇,生活了幾十年的人在這裡告別。

  每個房間都是不同的“戰場”

  “戰役”從6月12日預簽約首日就已打響。早上9點,在楊樹浦發電廠兩支煙囪的巨大身影下,位於涼州路381號的“七拼盤”基地舊改指揮部早已人頭攢動。

  “體溫正常”、“體溫正常”……居民在基地裡進進出出,門口的測溫計播報不停。指揮部的大門口拉著舊改橫幅,西裝革履的年輕房產銷售三五成群站在門外賣力地推銷房源,賣煎餅果子和涼皮的小攤販也來蹭熱度做點小生意。

  舊改指揮部設在一個院落裡,大面簽約牆、街坊地圖等立在中庭,居民站在公告板前觀看。圍繞著中庭一圈是兩層的辦公樓,有征收人員辦公室、給百姓搭平台的談判室、律師進駐的法務咨詢室等。每組征收人員的工位前放著一張長凳,專門供來咨詢的居民坐。

  每個房間都是不同的“戰場”。“我家這麼大的面積,為什麼隻能按照產証來!”一位在此居住了71年的居民情緒激動地來找征收組,老伴兒在旁邊怎麼也勸不下來。隔壁間,居民搭平台的吵鬧聲每過一會兒就傳出,走廊上站滿了圍觀的人。院子裡,幾個子女模樣的居民圍著一位輪椅上的老人,老人神情凝重。基地裡人聲鼎沸,為炎炎夏日更添幾分熱度。

  沿著樓梯走上二樓,盡頭的一間辦公桌上貼著“退役軍人先鋒崗”,這裡便是征收員吳鎮和劉沖師徒倆的工位,他們身邊有9位居民站成了一圈。

  在人群中心的吳鎮念著簽約承諾書,坐在長凳上的一位爺叔作為家庭代表,一邊復述著承諾書的內容,一邊謄寫到紙上。他的兩個妹妹和三個侄子、侄女均站在旁邊見証。簽約看似順利地進行著,實際上在舊改基地,幾乎每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這位爺叔姓王,是家中老大。老王告訴我,他們家有9口人,但產權面積隻有40平方米,補償款500多萬。“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遺產,我們兄弟姐妹5個,還有4個侄子是代位繼承人。”

  老王年輕時是知青,目前一家住在江蘇。“房子是我和四妹一起翻修的,上面是她的,下面是我的。如果拆遷了就一人一半,這個很早以前就說好的。”補償款中,他和四妹拿“大頭”,其他妹妹和代位繼承人各分得一部分,他對分配方式還算比較滿意。

  四妹王阿姨今年64歲,她是這個房子的實際居住人。“我從小生在這裡,我兒子也在這出生。”王阿姨的丈夫早年離世,家裡失去了頂梁柱。“現在隻有我和兒子一家住在這裡,動遷以后我們就要另外借房子了,其實我們條件比大哥更困難……”

  一上午的簽約流程走完以后,大哥和侄子們都各自離開了,我跟著王阿姨穿過弄堂一路走回家。

  “搬走了,新生活也要開始了”

  王阿姨家的門開在弄堂裡,外面看起來是二層,沿著昏暗的樓梯走到二樓平台,才發現裡面其實有三層。一條窄樓梯通向三層閣,她住二樓,兒子一家住三樓,一樓出租給房客。從平台上可以看到頂樓有一個別致的玻璃房,可以種花,可以晒衣服。

  身處舊改基地,但王阿姨的家拾掇得像小別墅一樣清清爽爽。王阿姨說她每天早上起來都要打掃一遍,這條承載了她童年記憶的弄堂,后來又成了兒子從小踢球、捉迷藏的樂園。

  “弄堂裡的生活環境是差點,夏天蚊子和蒼蠅很多,上廁所要跑好幾條馬路,但是周邊菜場、醫院和學校都很近,到市中心南京路、城隍廟、淮海路,都很方便。”即便身居陋室,但畢竟在上海中心城區,讓王阿姨有一種“安全感”。

  中午時分,弄堂裡溫度逐漸升高,住在隔壁門的姐姐和姐夫在灶台上忙活起來。王阿姨拉了一張凳子坐在家門口和我聊起了以前的生活。“我30多歲的時候在紡織廠上班,那時忙得不得了,每天加班。看到別人家裡造房子,我們也趕緊造,把錢都用在造房子上了。”

  唯一后悔的是,她當時沒有去給房子辦產証。“辦產証一平方米就要25塊錢,我一個月工資才80多塊。”王阿姨家實際面積有148平方米,就因為當時沒有辦產証,舊改征收時有108平方米算作了違章建筑。

  簽約以后,一切塵埃落定,王阿姨也開始准備搬家。窗帘、被褥等提前拆下來清洗干淨,准備打包帶走,大件的家具都不要了。

  王阿姨的臥室中央放著一張吊籃藤椅,看起來與周圍的環境有點格格不入。“我丈夫去世得早,兒子很疼我,這是他結婚時給我買的。我隻覺得很好看,其實沒用幾次,舍不得,但也帶不走……”“動遷以后怎麼辦?”我問她。“我們借了一個兩室一廳,就是離市區比較遠。搬走了,新生活也要開始了。”

  弄堂裡開始彌漫起飯菜香氣,隔壁姐姐和姐夫招呼她過去吃飯。“動遷不只是拆房子,也是‘拆家’啊,老的跟小的分開來了,親兄弟姐妹散掉了。”她收起小板凳,嘆了口氣,“以前總以為一大家子在弄堂裡吃飯是每天都可以做的事情,現在才發現,這樣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

  他們也是舊改基地的風景

  傍晚時分沿著涼州路一直走,動遷的氛圍最為熱烈。一邊是早已動遷拆平的地塊,一邊是一排還有人生活的矮房,充滿煙火氣,家家門前的植物長勢喜人。有的居民在打包行李裝車拉走,有的在洗衣洗菜,有的在打掃弄堂,有的在乘涼休息,連成了一張舊改版的“清明上河圖”。

  “我們這個房子是在……”“我不需要房子。”一位房產中介小哥蹲在路邊,向一位正在逗鳥的爺叔積極推銷。“您先看一看,這個房型特別好,價格也實惠……”“我真的不要房子。”爺叔耐心耗盡,男孩隻得灰頭土臉地站起身,准備前往下一家。

  晚上8時,舊改指揮部的院子裡仍然燈火通明。這才是簽約的第一天,工作人員口干舌燥,給自己灌了瓶紅牛后,繼續整理白天簽約的文件和第二天要辦理的家庭資料。

  下午聚集在此的居民已漸漸散去,舊改基地門外,清一色白襯衫、黑褲子的中介們開始盤點一天下來的業績,兩個年輕人在門外的台階上席地而坐,正埋頭滋遛地吃著一碗旁邊小攤阿姨做的涼皮。

  “我每天都守在這個門口。”周偉(化名)是上海21世紀不動產公司的銷售,一個多月前基地開始做房屋評估時他就進來找客戶了,如今正式開始簽約,他便從早到晚都蹲在這裡,有時半天,有時一天。

  舊改補償方案有兩種,其中選擇貨幣補償的居民是他們的主要銷售對象。“居民拿了補償款就要買房子,不買也要租的,這是剛需,所以他們都是潛在客戶。”舊改基地外大約有八家不同的房產中介,彼此之間都是對手。“大家都是看到了這裡的商機,看到這塊‘大蛋糕’才過來的。”

  競爭很激烈,周偉的經驗就是動遷政策一定要多了解一些,熱心一點,盡力幫居民找到滿意的房子。“隻有聊起來才知道居民的情況。”白天他帶了幾個居民去看房子,傾向於買周邊房源的人比較多,買郊區的比較少,大家都有種故土難離的情緒。

  做房產銷售,遭拒絕是常事。“我自己都覺得銷售很煩,有時候居民指著你鼻子罵,這都是家常便飯。”周偉是安徽人,3年前來上海打工,做過機械制造,做過工廠維修。“我今年26歲了,這是我的第8份工作。”

  男孩把一碗涼皮快速地消滅掉,從路邊站起來,整理好襯衫、領帶。“今天還沒有成單,我在等待機會。白天居民簽約比較忙,天氣又很熱,現在居民都吃過晚飯了,更願意多聊聊,我准備再去兜一圈,說不定就聊上了呢。”

  弄堂口的藤椅上坐著一對老爺爺和老奶奶,據說他們是這一帶年紀最大的老人,兩口子都已經上百歲。他們從容地坐著,只是看著舊改革地裡的各種人忙進忙出,談論著家長裡短,但從不插話,興許是因為老人家的聽力不好,又或是這些“俗世畫卷”在他們看來已是再平常不過。

(責編:嚴遠、韓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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