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活想象力、创造力 抬升当代电影创作地平线
激活想象力、创造力 抬升当代电影创作地平线
李建强
■跳出原来已经相对固化、供给过剩的领域和样本,让思想冲破牢笼,用创意开发市场,给观众带来更多更好的观影体验,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当代观众不断提升的审美需求,才会对创作不断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也才可能更好地实现电影共同体美学的建构
■只有当我们的产品充满想象力和创造性,兼有服务经济和体验经济双重刻度,向消费的纵深扩展,它的社会价值和市场价值才会完全呈现,电影的精品战略也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近年来,一些电影精品的创作越来越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给人以莫大的精神冲击和审美感召。不过,不少研究认为,不是所有的电影都需要想象力,只有那种“具有超现实、后假定性美学和寓言性特征的电影”才能进入想象力消费的行列,才具有想象力消费的品质。对此,笔者觉得似有辨析和匡正的必要。
众所周知,电影艺术本身就是想象力的产物。电影浩瀚的时空足以承载无穷的想象力,任何内容、题材、形式、风格的电影,包括现在主打的新主流大片,都可以而且应该具有想象力,因为这是决定一部作品是否具有创造力、能否赢得观众的重要标准之一,特别是在互联网时代,在Z世代和千禧一代已经成为主体观众群的当下。
前不久上映的电影《1921》,描绘的是百年前中国共产党建党的征程。按常规思路,这样重大严肃的革命历史题材,必当用如椽写实、中规中矩的笔法,不能随便越雷池一步。而该片主创团队一开始就明确:《1921》不仅要“完成叙事”,更要“完成对话”,让新时代的观众触摸到百年前的历史温度。用黄建新导演的话说:“我们想的不是应景之作,而是一部真正好看的电影。”整部影片充满了想象力,将历史、抒情、纪实、惊险等多种手段糅合在一起,是一部神采飞扬、致敬历史、点燃当下的作品,看后令人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同样,以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李大钊为原型的电影《革命者》,摆脱写实主义电影的经验范畴,“以一种类似齿轮咬合传动系统式的精密性,将早期共产主义革命者的‘初心’情动化”,激情四溢,将早期共产党人的博大胸襟嵌入每一个受众的心里。特别是该片呈现毛泽东、陈独秀等的独特视点,表现张学良、蒋介石、吴郁文等的别样视角,出神入化人物,迭代重组历史,以前所未有的表述和显现,给人以不尽的联想和想象,大大延伸了电影想象力消费的地平线。
像《1921》《革命者》这样传统的历史正剧都可以如此挣脱羁绊、神思飞越,还有什么题材不可以充满想象力、不可以别具一格呢?从近期一批新主流大片出奇制胜的成功实践来看,我们实在没有必要人为地设定想象力的疆域地界。跳出原来已经相对固化、供给过剩的领域和样本,让思想冲破牢笼,用创意开发市场,给观众带来更多更好的观影体验,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当代观众不断提升的审美需求,才会对创作不断提出新的更高的要求,也才可能更好地实现电影共同体美学的建构。
由此,笔者想呼唤两点:一是善于用消费想象力去引导想象力消费。想象力消费是对观众而言的,消费想象力主要是对生产者而说的。两者之间的无缝对接,正是当代电影艺术新的爆发点。现在我们越来越清楚,一个影像故事主要是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有时候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让观众能够接受它,要给观众留有充分想象的可能和空间。特别是进入新消费时代以后,观众更多需要的常常不再是静态的情感宣泄,而是一种自我投射、自我沉浸、自我定位;是通过影像确证家国情怀、感悟自我标识。因此,对于创作者来说,既要了解自己擅长什么、表现什么、主打什么,更要知晓观众想看什么、认同什么、会意什么,注重想象力的接续、传递和生发。
新近有两部主流作品就很有说服力。一部是《柳青》。影片是根据柳青的女儿所著传记改编的。由于受到情感和身份定位的限制,柳青在片中所有的行为都是依照“可敬的父辈”“人民的作家”的基调来铺设的。过分恒定和完满的人格预设,使观众可以发挥的想象空间比较有限,再加上年轻观众对柳青这个历史人物缺乏了解,难免有一种远隔千里的感觉,难以产生同频共振(影片拍得相当认真、相当用心,但最终只是被淹没在波澜不惊的影市“一日游”榜单里)。另一部是《守岛人》。同样以真实的模范人物作为拍摄对象,但影片从日常入手,通过人物一次次在守与走、得与失、苦与乐中的心灵博弈,将人物放在平凡与非凡之间转换、游弋和挣扎,布满了生活的质感和可以扩张的精神矢量,正是这一系列潜伏的心理留白和空间,带动了观众的想象力消费,最终票房超过1.37亿元(与同期上映的《柳青》形成对照)。可见,一部作品想要获得市场预期,应在制作过程中驱动消费想象力,特别是要善于把观众的愿望、立场和趣味吸纳进来,用消费想象力去引导想象力消费,留出更多的罅隙和空缺,让观众通过自我感悟来加以补充和缝合,这对于引导和链接消费都甚是重要。
二是善于创造和坐实各种新的想象力消费点。电影潜藏的魅力无所不在,传统电影与观众之间的互动较多依赖的是视觉和听觉,主要作用于人的神经元,在大脑皮层相关区域形成兴奋曲线。实际上,电影的每一个横断面,包括选题内容、情感格调、叙事方式、风格呈现,甚至排映方式、影片预告和档期安排等,都可能影响观众的消费倾向,有些甚至较之前者更能够调动观众的情感共情和认知共情,因此一样也不能将就,一项也不可凑合,以形成更高、更清晰、更可辨的性价比。看近年来一些老少咸宜的“高消费”电影,如《你好,李焕英》《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等,其实它们大多在视觉和听觉方面并无特别加持。《你好,李焕英》因为主打“母爱”,和“合家欢”牵手而爆棚;《我和我的祖国》系列因为颂扬爱国主义,与“国庆档”合拍而出圈;《中国机长》因为再现生命体验而惊艳……在这里,消费者得到的不仅是视听觉的刺激惊愕,更借助文本在心理补偿、宣泄情感、认知历时和共时的诸多情境上得到了满足,兑现了自己心目中的“高性价比”。
对于性价比,我们过去关注甚少,经济学家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追求性价比,追求产品品质已经成为新中产最看重的消费内涵。”“高性价比的产品,才是年轻人最主要的消费需求。”对影像品质的严苛与挑剔,成了这几年主流大片崛起的基本要素,也成为市场冷热的分水岭。只有当我们的产品充满想象力和创造性,兼有服务经济和体验经济双重刻度,向消费的纵深扩展,它的社会价值和市场价值才会完全呈现,电影的精品战略也才能真正落到实处。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中国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
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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