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消逝的电波(十一)

秋晨

2020年06月11日14:37  来源:人民网-上海频道
 

(接上篇)

第十章 起风

雨停了。

李侠踏着被雨水打湿粘在路面上的落叶,下班回家。距家越来越近时,他感到不对劲:已近黄昏,又是雨刚刚停,修鞋匠怎么这时还出来坐在街头修鞋?那两个坐在修鞋摊上的男人,一个抽着烟,眼睛不看修鞋匠,而是一直来回看着过往的行人,另一个虽然做出一副看着修鞋的样子,但是他的脚上,居然完好地穿着皮鞋。

李侠思忖着,用余光观察了周边,没有其他反常迹象,他继续稳稳地往前走。

熟水店里,阿三正在帮着阿芳和外婆忙碌,远远地看到李侠,就拿起扫帚,清扫熟水店门口的落叶和积水。当李侠经过他身边时,阿三清晰但是近乎耳语般地说:“有事说”。李侠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擦肩而过,稳稳地走路。走了几步,他回身对阿三说:“阿三,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来我家帮我把十几捆废报纸搬下来,哪天有收破烂的,你让‘老虎灶外婆’帮着卖了。兰芬肚子大了,搬上搬下不方便。”阿三忙不迭地点着头:“好的好的,李先生,走吧。”

关上家门,迎着兰芬疑惑的目光,李侠对兰芬说:“阿三是自己人,我在晋察冀时的战友。”兰芬意外极了,和阿三情不自禁地紧紧握手,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就像刚刚认识那样,互相仔细打量着,连声说:“你好,你好”。

短暂的高兴过去,三个人很快交换了情况、判断了处境。显然,一旦发现秦小姐失踪,特务会对30号和布店高度怀疑,而今晚的发报,更会随时引来特务。对他们三人而言,高度危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阿三有点懊丧地说,“我太急躁了,应该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法子阻止她,而不该杀了她。”李侠说:“你没错,你想,你把她送到了七号,她还会留着你?她跳上你的车,就注定了你们俩只有一个能活下来。问题是,布店那里,如果盯梢的不止她一个人,又看到是你拉着她走的,那你就暴露了,所以你得赶快转移。”阿三坚决地说:“未必。当时一堆三轮车都在等生意,天又下着雨,车子来来回回的,不一定看得清。修鞋匠的表现也说明特务可能暂时还没有怀疑上我,再说,你今晚要发报,组织上给我的死命令就是保护你和电台,我在,电台就在。我不走,今晚,我得打起精神帮着你。倒是兰芬,那么大的肚子,开不得玩笑。”兰芬说:“老李今晚要发报,我得看着路面,有情况好给他发信号。老李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再说,我明天还得把发报机交出去。”

李侠微微思索一下,果断地说:“那好,阿三,明天你把兰芬送到火车站后也赶快转移。”

好多年以后,很多人问起兰芬,她是如何和李侠渡过这个共同的最后一夜的。兰芬说:既没啥特别的,又有点特别。

说没啥特别,是因为尽管他们都知道这天晚上很危险,但又有哪天不危险?而且,由于上级关照明天不可以拿行李,所以也没有啥包裹之类东西要打,明天怎么撤退,上级也已经交代得很仔细了,所以,李侠兰芬稍微聊了几句,互道注意安全、留心身后是否有跟踪之类日常互相提醒的话,就没有啥可以多说的了。只是那些给将要出生的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啥的都不能带,而且这一路上还不知道对孩子有什么影响,想到这些,他们都有些伤感,但是也没办法,李侠就劝兰芬不要难过。至于明天如果到不了火车站怎么办,接不上头怎么办,不确定的情况太多了,想也白想,只能随机应变。

不过,这晚,还是有点特别,兰芬清楚地记得,这晚冷空气突降,冷风呼啸、骤雨扑窗;兰芬更清楚地记得,快到发报时间时,一向严守纪律的李侠,突然破天荒地说:“兰芬,今晚,你先和我一起上阁楼,我让你听听解放区的声音,好吗?”兰芬高兴地追问道“真的?”李侠认真地说“谁还骗你。只是,听一下,就得下来”。

上到阁楼,李侠示意兰芬戴上耳机,然后他打开工作用的收音机,兰芬听到耳机里传来一位女同志清脆的声音:

“陕北新华广播电台,亲爱的同志们……,”

兰芬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样,她的心,欢快地跳动起来!

连年紧张、危险的地下斗争,他们的身边,除了老苏阿三,再无自己人,和老苏接头,也是匆匆忙忙,哪里会从容地互称“同志”。多少次,兰芬想象过解放区的生活,想象过解放后回到党的怀抱的胜利时刻。今天晚上,在这个特殊时候,她终于第一次,听到了自己人的广播,听到了来自解放区的声音,听到了胜利的呼唤!

如同久别的游子听到了妈妈的呼喊!兰芬热泪夺眶而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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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严远、轩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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