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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位盲人求助名单提交之后,上海还有哪些隐秘的角落

2022年04月28日09:23 | 来源:上观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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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吃一个礼拜,我们可能一顿就没了。”困在按摩店的这些日子,王红斌每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米桶里的大米还剩多少,菜还有几棵,估量着是熬锅粥,还是做个汤泡饭,他要为16个盲人兄弟姐妹“计算”好每一天的伙食。

疫情之下,“盲人”这个看不见的群体备受关注,尤其是来上海打工的那些视障人士。市人大代表许鸿蕨近日提交了一张分布在全市43处365位盲人的求助名单,得到了社会各方救助与支持。这些盲人的境况怎么样,这座城市还有未被看见的视障人群吗?顺着这张名单,记者一一打电话做了回访。

哪些是隐秘的角落

“我们目前的物资挺充足,如果还要说点啥,那就是感谢那些帮助我们的人。”打通刘艳华的电话,这位山东籍按摩店老板的声音里透着喜悦。两天前,位于浦东新区利津路上的这家俊轲盲人推拿店刚刚收到一批物资:10桶油、10袋大米、10袋面和30份蔬菜。“这够我们吃一阵子了!”刘艳华说,要感谢两个基金会,一个是华侨基金会,一个是恩派基金会。因为他们的帮助,让10个盲人兄弟姐妹撑过了难熬的20多天。

刘艳华等10位盲人收到了救助物资

住在闵行陈南路一小区的20位视障人士也摆脱了“断粮”之困,因为人大代表的牵线搭桥,苏宁易购送来一批物资,有大米、油和蔬菜,所在街道还将他们纳入保供的特殊群体。“之前囤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空掉的米盒现在又满了!雪中送炭万分感激!”

得知阳光盲人保健按摩店、怡健盲人保健按摩店紧缺物资,松江区残联多方联系挖掘资源,上门送去猪肉和鸡蛋等物资,让这些店里的盲人感到了阵阵暖意,不用再饿肚子了。

记者了解到,疫情期间,来沪打工的盲人有的被困在商务楼或是街边的按摩店,有的则封控在单位安排的宿舍,少则四五人,多则十多人,最多达三十三人。由于封控期的延长,他们所储备的食品物资不够,很多面临断粮的危机。

“已经喝了两天的白米粥了,盐也快没了。”4月25日记者拨通老李的电话时,这位贵州籍推拿师的声音里满透着焦虑。他和11位同事困在曹杨路上的一栋商务楼里,其中一位是保洁阿姨,阿姨虽然眼睛好,但她也不会网购。他们的炊具只有一个汤锅,老李说,之前也得到街道、物业投送的物资,但僧多粥少,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多的大米。店里没有电冰箱,没法保存蔬菜,他们最渴望的是能收到面包、方便面、八宝粥等。

会哭的孩子往往有奶吃。疫情封控之下,不少身在窘境的视障人士被看见、被关注,但依然有一些隐秘的角落。记者发现,相比困在按摩店,困在小区的盲人处境相对好一些。被封在杨浦区政通路上一个老式居民区宿舍的杨贵兵,是一位“95后”,也是按摩店分店店长,他跟记者历数这些天所得到的救助:四次政府大礼包、苏宁易购的物资救助、赵丽颖的一箱菜、楼道小姐姐的帮助、居民邻居的爱心投喂......

出门做核酸检测时,杨贵兵和19位视障兄弟手牵手站成了一排,小区居民看到后纷纷来打听情况。“今天这家送一点,明天那家送一点,虽然量不多,但东拼西凑总能吃上一顿。”杨贵兵说,邻居阿姨不仅送来了海带、白糖、洋葱、面粉,还贴心地送来卫生纸。

而困在商务楼里的视障人士的处境相对就困难一些。封在华山路上一家商务楼的王国强说,商务楼的友邻也会给他们送去一些食品,但大家都挺困难,他们不好意思提出更多需求。因为封控在店里,与外界的沟通不畅,特别是与所在居委沟通存在障碍,政府礼包也不一定能覆盖到他们。

“好在人大代表、媒体记者等提供的信息也在帮我们填补空白,这些被忽略的群体正逐渐受到关注,保供保基本有望进一步覆盖。”市残联相关负责人表示。

他们也在互助自救

收到邻居爱心投喂的8斤猪肉后,陈兰的口水下来了,连吃一周的素食后终于可以沾点油水了。不过,她没有和同住的6位姐妹独享这份猪肉,而是给困在总店以及另两个宿舍的同事分了一部分。拿到2斤猪肉的赵勇,和同住的6位视障人士当天就开了荤,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他说,这么舍得一次就下锅,是因为宿舍里已经没有一点菜了,也没有冰箱,而这顿美味6个人足足吃了两天。

政府、社会各方救助之外,看不见的视障人士也在积极自救。记者发现,不少按摩店的店员分住在城市几个地方,他们之间会互通信息,如果有人特别困难,相邻者就会伸出援助之手。赵勇所在的弄堂小区比较破旧面临拆迁。20多天里只收到社区一次物资发放,最困难的时候6人一天只喝一顿粥。赵勇视力尚好,有次他从弄堂溜出来,跑到几条马路远的静安分店,寻求小伙伴的临时“接济”。

事实上,位于北京西路上的这家静安店也捉襟见肘。此前他们受到街道等各方救助,4月21日还收到了来自苏宁易购的物资支持,但16个人吃了几天后,很快见底。

记者了解到,上海有一些规模较大的盲人按摩连锁店,有的分店多达10几家、20多家。虽属同一家总店,但有些分店得到的救助多一些,有的就少一些。有的老板会做一些总体调配,也有的觉得有心无力。“说老实话,我们一些店得到的救助挺多的,我把情况告诉老板后,他也让我们自己想想办法。”静安分店技师长王红斌说。

有时,他们会想起自己的客户,会主动联系一下客户。杨贵兵说,客户知道和他一起住的盲人师傅多,就在沿街路上给他们买了一批平价蔬菜送过来,让19人的伙食缓解了一阵子。有的客户得知盲人师傅的困境后,热心地送来两箱食品物资。

在记者采访的10多个盲人被困群体中,少的封控27天,长的达40多天,其间他们或多或少都收到过各类救助和支持,但因为人多、消耗大,往往一次救助仅能维持四五天。

困在宿舍里的他们调味品也不多了

“刚开始我们做了封控五天的物资准备,后来发现不对了。”杨贵兵说,5天的物资后来吃了快10天,只剩一点点菜,他们就把几根菜叶子切碎弄个汤,浇在饭上,这样的汤泡饭一天吃一顿,“但再这么吃下去,大家就要‘翻白眼’。”盲人按摩平时干的是体力活,按、压、点、拿、捏,力气要大,饭量也大。现在他们大都时间选择在床上躺着,或者在椅子上坐着,只为了“减少消耗”。

高昂的物价是难言之隐

喝了几天粥后,老李准备买点小菜改善下大家的伙食。商务楼里没有团购,抢菜更不可能。他就打了跑腿小哥的电话,买了点方便面和面包,“价格还是太高,11个人杯水车薪啊”。

前两天,杨贵兵叫了跑腿小哥买了10斤五花肉,“兄弟们好久没沾荤了,25元一斤的价格我们还能接受。”杨贵兵要给小哥跑腿费,小哥不肯多收,说意思意思就行,最后他们给了小哥50元。宿舍里有个迷你冰箱,大家将买来的肉放进去,差不多就塞满了。每次炒菜的时候,割下一小块切成肉丝,“这样可以吃很久呢!”这位“95后”说,这个带肉味的菜让他们感到幸福。

但是再贵一点的东西,他们就舍不得买了。有些盲人宁愿喝白粥,也不舍花钱。“老板也给我们发了点生活补贴,但是高额的物价还是承受不起啊。”封在浦东一家按摩店的舒先生说,疫情期间物资太贵,而且一买就是十几份起送,或者千元起价,“如果能回到正常物价,正常的跑腿费,这就好了。”

在上海,多数外来打工视障者都靠推拿为生,疫情中城市被按下暂停键之后,推拿师的生计也被切断了。“原来一个月有五、六千的收入,但是现在店里没了生意,也就没了收入。”老李说,有的同事是2月底来上海的,没做几天就遇到疫情,3月、4月奖金归零,仅有些微薄的生活补贴,眼看着银行卡上的钱数一天天在减少,被封的天数一天天却在增加,未来的迷茫,眼下的压力都让人难眠。

这些视障人士的困境,也正被政府、社会等各方看见,一些隐秘的角落也逐渐照见阳光。记者了解到,市残联对非沪籍视障人士这个群体正在开展有针对性的救助:对于居住在住宅区内的非沪籍视障人士,由居村委会予以重点保障;对于居住在商务楼、宾馆内的非沪籍视障人士,由街镇残联协调物业公司、宾馆运营单位提供必要生活物资。据初步统计,目前累计已向盲人按摩机构发放620批次。截至4月25日,市区两级残联24小时热线共受理非沪籍视障人士生活物资求助18件,处置率达100%。于此同时协调相关街镇,提供应急物资专用通道,落实保供服务。另一方面,积极募集爱心捐赠物资,对盲人按摩师予以帮扶。

而对人大代表提供的那份求助名单,以及名单之外的视障群体,市残联也在一家家回访,要求区残联每隔一天做一次跟踪,并告知统一的24小时在线救助电话。 

(责编:沐一帆、轩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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