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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村運營 滬鄉村變“點位更新”為“全域振興”

2025年09月08日17: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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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無形資源轉化為有形資產,探索破解滬郊鄉村資源分散、產業單一困局

整村運營,變“點位更新”為“全域振興”

游客6.6萬人次,銷售額284.7萬元,這是今年第二屆“鄉遇東厙”繡球花節的成績單。青浦練塘東厙村種有近百畝繡球花,以往“養在深閨人未識”。去年開始,村裡辦了繡球花節,收獲奇效:花農出貨更順暢,村裡的餐飲、民宿等消費也被帶動起來,東厙村的名氣更響了。

青浦趙巷崧澤村是崧澤文化誕生地,上海“第一人”“第一房”“第一稻”都在這兒。村裡根據挖掘出來的數千年前的陶豬,開發了憨態可掬的“上海第一豬”系列冰箱貼、印章、抱枕、手提袋等文創產品,銷路特別好。

一朵花、一頭“豬”帶火一個村,背后則是盤活鄉村資源,將無形資源轉化為有形資產,這離不開鄉村振興的重要力量:整村運營商。繡球花節,是負責運營東厙村的“滿山鄉遇”團隊提出的﹔“上海第一豬”等文創IP,則是崧澤村運營方——互集文旅集團的主意。

在鄉村振興過程中,整村運營猶如一把鑰匙,探索破解滬郊鄉村資源分散、產業單一等困局。一些率先引入整村運營理念的村子,已實現從“點位更新”到“全域振興”的變革。不過,這種模式在實踐中也遇到一些問題,需要政府、村民和運營商共同探索解決之道。

理解“整村”和“運營”

突破“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思維,使城鄉要素高效流動

整村運營,指村庄和第三方企業合作,將村庄視為一個整體進行管理,以市場化思維盤活全村閑置資源、激活沉睡資產、重構產業生態。和其他鄉村振興路徑相比,這一模式的特點在於“整村”和“運營”。

“整村”,指的是突破“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局部思維,以系統思維對鄉村各類資源進行全方位整合優化。

東厙村的運營方——“滿山鄉遇”團隊,目前在上海青浦、江蘇溧陽都有整村運營項目,在雲南、海南的項目也在穩步推進中。團隊負責人白俊熠告訴記者,整村運營不是簡單挑項目:“我們到村裡,並不是隻拿便於改造、快出效益的優質資源,不求每個單體項目都能賺錢,而是對全村農、林、田、水等各類資源進行‘打包’整合,對基礎設施、生態環境等都要進行提升。”

白俊熠強調,這不是故意吃虧,而恰恰是放大鄉村的多元收益,避免產生新的不平衡。隻有在整村運營模式下,才能對全村資源進行統籌調配,進而實現多場景、長鏈條的業態營造。

“比如做民宿,如果隻打造精品民宿然后收高價,周邊沒啥可玩,客流不會持久﹔如果村裡配套提升了、環境好了、旅游點位和項目豐富了,民宿就是鄉村游的配套空間而非主要目的地。我們可以把民宿價格定得低些,引流的同時確保收益。”白俊熠舉例道。

“整村”之“整”,不僅指空間的整體性,也指時間的整體性。以往單個鄉村振興項目的運營,容易出現“一時紅火然后陷入沉寂”,而在整村運營模式下,各類資源、項目互相配合支撐,有利於實現長久發展。

白俊熠透露,目前“滿山鄉遇”已在東厙村投入3000多萬元進行村庄改造。“不賺快錢是我們的宗旨,我們不是簡單地到村裡開幾家店然后靠銷售額盈利,而是放眼長遠,看好整村運營模式能在將來給我們、給村子提供長遠回報。”

東厙村黨總支書記、村委會主任陳迎春也明顯感覺到,探索整村運營之后,村裡“上項目”變慢了。“產業項目要進村,我們和‘滿山鄉遇’都會篩選,有些和整體規劃、村庄定位不相符的業態,即便能帶來客流、帶來收益,我們也會拒絕。我們不希望東厙村因為一些項目熱鬧兩三年、項目撤了就又沉寂,因此選項目非常謹慎。”

“整村”之后,更要進行專業化“運營”。崧澤村的整村運營方——互集文旅集團董事長高盼告訴記者,以往不少鄉村振興點位和項目缺乏運營意識和能力:小產業、小項目直接和農戶簽約,導致村內產業散亂、同質化嚴重,產生無序競爭﹔如此一來,產業存活率不高、項目周期短,村庄品牌無法打響,千村一面,“引流”便無從談起。

另外,如果沒有整村運營商,單個項目的經營方無意願也無義務站在全村角度進行資產運營。“如果不進行整村運營,一般都由村支書負責招商、選擇項目、打造鄉村業態,但村支書並非專業的運營人員。”高盼說。整村運營就不一樣了,無論國企還是民企介入整村運營,一般都會和村集體簽訂框架合作協議,雙方共同成立整村運營管委會,制定相關管理辦法和運營方案。“產業方並不隻對單個項目的收益負責,而是對全村所有項目的收益和效果負責,一方面為村干部減負,另一方面也能將市場化運營思維導入鄉村,實現城鄉要素更高效流動。”

將“資源”轉化“資產”

要對鄉村固有資源有深刻理解,甚至要有“無中生有”的想象力

滬郊鄉村擁有豐富的生態資源、文化資源和土地資源,但長期以來,這些資源缺乏有效整合開發,往往處於“沉睡”狀態。整村運營的一大功能,就是對鄉村資源進行系統梳理評估,將資源轉化為可經營、可量化、有收益的資產,把資源存量轉化為發展增量。

比如,在奉賢區青村鎮李窯村,通過整村運營模式引入中青旅集團旗下“中青芳華”運營平台,流轉出百余棟農村宅基地房屋,雙方共同把這些“資源存量”打造“芳華李窯”鄉村文旅品牌。如今,這百余棟農宅經過系統招商,變成高端民宿、餐飲、休閑娛樂等鄉村文旅空間。

2023年,東厙村與滿山信息科技(上海)有限公司達成合作,引入“滿山鄉遇”IP,由“滿山鄉遇”進行總體規劃、統一設計,讓“老房子”變身為鄉村客廳等,承辦商務會議等各類活動。

“我們有兩種合作模式。一是村民出租農宅,村集體與產業方、村民簽署三方租賃合同,租金收益歸村民﹔二是村集體公共建筑租賃給產業方進行改造設計,租金收益歸村集體。兩年來,我們已完成53個宅基地房屋簽約,其中18個已開工建設,包括頗具東厙特色的中醫體驗館等各種業態。”陳迎春說。

盤活資源過程中,如何找到鄉村特色品牌,是考驗整村運營商“功力”的重要環節。這需要對市場風向有敏銳嗅覺,要對鄉村固有資源有深刻理解,甚至還需要一點“無中生有”的想象力。

“魔都小亞馬遜”岑卜村,是上海較早探索整村運營模式的村庄。以前,岑卜村既沒有特色農業,也沒有農產品加工業,是個平平無奇的上海西部遠郊村。在引入微笑草帽(上海)農業科技有限公司進行整村運營后,岑卜村決定以“國潮文化村”為特色品牌發展產業。

為什麼要在岑卜村發展“國潮”?“盤活鄉村資源的同時,我們也要看清鄉村周邊情況和發展大勢。定位‘國潮文化’,相關業態能更好地和年輕人的消費理念結合,尤其是承接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和華為項目的溢出效應,打造符合高端人才口味的鄉村休憩空間。”岑卜村黨總支書記倪芳芳告訴記者。

如今,岑卜村通過“微修繕”,將閑置的校舍改造成“一尺花園”咖啡館,將廢舊廠房改造成新中式茶飲空間“一步草堂”,打造非遺文化展廳等,還有不少“新村民”在村內投資興業,以國潮文化為核心的農文旅綜合業態初步形成。

今年6月,互集文旅集團和鬆江區佘山鎮簽約,共同在佘山鎮新鎮村打造“天馬星空村”這一品牌項目。“那裡有65米口徑的天馬射電望遠鏡,我們想將之和鄉村振興結合起來,實現鄉村資源活化與產業升級。”高盼說,結合都市游客“想在夜晚看流星雨”的需求,后續將聚焦“星空”這一特色品牌,重點打造天文科普、戶外露營、自然療愈等特色業態。

盤活資源資產、有了獨一無二的品牌,整村運營商才能在鄉村大展拳腳。在崧澤村,互集文旅和鎮、村合作,已經做了不少單一小業主做不到的事:在騰出的70多棟農宅區域,接入燃氣、重新布設水管、擴容電力,打通在單棟宅基地房屋上注冊公司而非個體戶的通道,公司還將村內原先的草莓大棚改造成林下停車場,為下一步招商做足准備。在東厙村,“滿山鄉遇”盤下的農宅中,三棟精品民宿、兩家西餐廳、一家私房菜館已正式營業,其他業態也在陸續導入中。

鎮、村當“甩手掌櫃”?

“運營商干政府的事情”是對整村運營模式的誤解

整村運營,是把鄉村振興的全部事項都交給“第三方公司”嗎?鎮、村當“甩手掌櫃”嗎?並不是,這其中涉及較復雜的責任分配和利益共享機制。

白俊熠告訴記者,“運營商干政府的事情”是對整村運營模式的誤解。誠然,村庄改造、分拆招商、項目設計、品牌運營等,這些都可由運營商來做,但鄉村閑置資源梳理、村民動員服務、運營效果評估乃至政策傾斜支持等,依然需要村“兩委”、鎮政府乃至更高層級的政府部門來推動落實。“通俗來說,市場化的部分可以由我們來做,其他部分我們無法代勞。”

“社會資本租賃宅基地后,要經營什麼業態、裝修什麼風貌,都要經過整村運營管委會審核備案。近年來,各種‘新村民’涌入岑卜村后,村干部的走訪、調研、協調、服務壓力比以前更大了。”倪芳芳這樣說。

整村運營的目標,一方面是運營方最終要實現盈利,另一方面也要確保村集體和村民獲得收益。要做到這點,構建多方共贏的利益分配機制至關重要。

目前,滬郊鄉村的整村運營模式是:村集體提供土地等資源,企業負責投資運營,村民可參與勞動、土地入股或出租閑置房屋,這既保証了企業的盈利空間,又增加了村集體和農民的收入。

陳迎春給記者算了一筆東厙村的“賬”。對於運營方盤活的村裡各類資源,村集體可通過租賃合同拿一筆租金﹔企業入駐,還有一筆稅金落地﹔根據框架協議,運營方按照經營收入,每年還有2%至5%的分紅給村集體。對於村民而言,整村運營后,農宅租金顯著提升,從原先一年1萬元增至3萬元左右,未來還有每隔三年的租金遞增機制,遞增比率以5%、7%、9%依次累加。“按照這套機制,村民出租閑置農宅的意願都比較強,項目運作也得到了村民的大力配合。”

如果利益分配不合理、制度設計不夠細、各方連接不緊密,整村運營便容易出現問題。

滬郊某村,整村運營商和村裡簽約后,隻在最開始的一段時間改造了部分閑置空間、承辦了幾場活動,后來便不了了之,相關改造成果也沒有得到保留。“根據框架協議,運營商對全村各類資源有優先合作權,村裡負責房屋等閑置資源梳理盤活,運營商負責招商推介。但后來運營商幾乎不介入,招商推介基本由村干部或村民自發完成。”這名村書記告訴記者,其他鄉村在探索整村運營時,應在協議中盡量細化、量化合作細節,比如每年要舉辦多少活動、活動規模如何、每年的招商目標是什麼……

記者了解到,目前滬郊整村運營大致有兩種模式。一種是“重資產”模式,即運營商花真金白銀在村裡投資進行村庄改造﹔另一種是“輕資產”模式,即運營商主要負責品牌設計、項目運營、承租房屋后再招商轉租等,主要靠租金價差盈利。高盼告訴記者,根據運營方的性質不同、資金規模不同以及村庄特點不同,兩種模式各有適用場景,但不管何種模式,運營商深度參與鄉村振興,才是運營成功的必要條件。“如若不然,運營方不會關注鄉村振興的社會效益,村民也始終視運營方為‘外來人’,參與度不會高。”

在崧澤村,互集文旅除了負責招商,還將盤活的鄉村資源的四分之一作為自營業態來打理。運營商深度介入后,一來能產生收益,二來也能給餐飲、咖啡、休閑娛樂等產業板塊樹立標杆,便於整村運營管委會在招商時進行管控。“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打造曇花一現的‘網紅村’,而是希望導入的產業能和村庄有機融合,實現村庄、村民、運營方三方共贏。”高盼說。

(來源:解放日報 記者 茅冠雋)

(責編:嚴遠、軒召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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