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上海大劇院三台大戲連續上演

史依弘與毛尖對談三部戲角色的成長

京劇舞台上，“女性的光芒出來了”

史依弘 毛尖 制圖/潘文健

虞姬 制圖/潘文健

白素貞 制圖/潘文健

薛湘靈 制圖/潘文健

史依弘“五一”假期在上海大劇院的專場演出在即，日前，史依弘攜手文化學者毛尖、上海大劇院總經理張笑丁，從“虞姬”“白素貞”“薛湘靈”說起，探討戲劇中形形色色的女性角色，從而觀照當下女性的成長與愛，暢聊《霸王別姬》《白蛇傳》《鎖麟囊》的藝術品位、審美情趣，及其所折射的世情況味。

作為劇場的經營者，張笑丁說：“劇目越追求藝術性，越靠近市場。”是的，不同於往常觀念裡所謂陽春白雪難以靠近，史依弘和毛尖分別從藝術家和學者視角講述傳統戲中的三個女性角色——“虞姬”“白素貞”“薛湘靈”，現場贏得現場觀眾的熱烈掌聲和討論。

關於虞姬

史依弘 在表演者看來，這三部戲裡的女性角色的共同點是“主動性”。“從梅蘭芳創造《霸王別姬》到現在正好100年。虞姬最有看頭的是‘夜深沉’和舞劍，你會在這部戲裡看到，她的身形是解放的。梅先生是我們窮其一生也研究不透的，他從不向觀眾要彩聲，但是你看完戲回去以后才發現，這一晚真的是余音繞梁，這種藝術魅力，現在的演員很難做到。我自己作為演員，隻希望虞姬這個角色到了我們這一代，能夠繼續賦予她生命力，要讓觀眾願意看。這是我們作為演員的責任。”

毛尖 “梅派有點非人間，程派更靠近人間一點。虞姬的成長，一路能看到一個歷史人物的成長。最早在《史記·項羽本紀》裡隻有兩句話，虞姬是跟烏騅馬一起出來的，在歷史上的位置也是差不多的。但是，在歷代的演繹中，虞姬慢慢有了自己的名字和個性，這就能看出一部戲劇是如何在歷朝歷代賦予人物更多內容的，這就是成長。我研究電影，會發現影視劇版的虞姬經常是很慘淡，但是京劇版史依弘的表達卻是‘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語氣是剛毅果決的，霸王相比反而是在顫抖。所以，看這部戲其實是從《霸王別姬》到‘姬別霸王’，虞姬變成了‘多聲部’。在京劇舞台上，虞姬這個女性的光芒就出來了。”

關於白素貞

史依弘 白蛇這個女子就是為愛而來的。“她看到塵世間的生命這麼蓬勃，在西湖邊遇到這個男子，瞬間被打動了。她的覺醒意識雖然也是一層層被剝開的，但是她在情感上是非常主動的，樹立了一個非常好的女性形象，既害羞又大膽，她的主動性在於敢於追求愛情。在當時，許仙就是一個藥鋪的伙計，而白蛇是可以撐起一個家的，跟現在的很多‘大女主’戲相比，白蛇才是真正稱得上‘大女主’吧。”

史依弘還透露，《白蛇傳》不僅中國觀眾喜愛，也深受國外觀眾的喜愛，尤其是在日本，“這個戲在日本演得特別多，2002年在日本演了19場，在東京藝術劇場，每天演，周六周日每天要演兩場，而且沒有B角的。”

毛尖 白蛇的傳說最早是“色誘”，這個部分戲曲裡面也保留下來了。“日本最早也拍過白蛇，那部電影叫《白夫人的誘惑》，保留了白蛇的妖性，養許仙的錢都是從寶庫裡盜來的。在文藝作品中，白蛇慢慢完成了欲望到純愛的轉化，人們還給了白蛇一個非常純潔的名字，‘白素貞’。”

“京劇的《白蛇傳》給了我很多啟發。白蛇和許仙的故事被改得特別多，虞姬和霸王也是，相對影視劇改編的混亂局面，戲曲一直很穩定。在戲曲中，保留了中國最傳統的美學，最正宗的東西。從梅派的工整——現在這種工整也是很稀缺了——個性都變成了套路，反而用力過猛。我是中年以后才明白小津安二郎的電影為什麼台詞那麼少，中年以后才明白，工整是多麼重要。戲曲為中國審美保留了最高規則的審美，就好像到我這個年紀，終於能理解一碗白米飯的好了。”

關於薛湘靈

史依弘 當年唱程派的《鎖麟囊》引發了不小的關注度，如今回看也都是美好的回憶。“我當時也沒有想過程派還是梅派這件事，就是想演一演薛湘靈。這個戲從2011年開始，一轉眼十年了，我也一直沒有中斷過演出。薛湘靈是程硯秋先生最經典的作品，為什麼一定要演薛湘靈？因為這個人物特別可愛。”

毛尖 薛湘靈是個“天籟之人”。“《鎖麟囊》這個戲唱詞特別漂亮，但是《鎖麟囊》這個故事跟善良和情懷都不太有關系，而是薛湘靈骨子裡的天真，她天性燦爛，這個戲如果只是從道德角度理解就沒有意思了。她就是渾然天成，一個被保護得特別好的靈魂，所以把這個戲理解成道德教育就沒意思了。”

鏈接

“五一”假期，史依弘將連續三晚獻演梅程兩派、文武並重的三台大戲，分別是《霸王別姬》《白蛇傳》《鎖麟囊》，每台戲都有著不同的看點。

●《霸王別姬》1921年，梅蘭芳和“國劇宗師”楊小樓著手創排《霸王別姬》，次年於北京正式演出，在歲月打磨中成為梅派本戲中最負盛名的經典。與梅先生合作《霸王別姬》的霸王，有兩座高峰：一是武生楊小樓﹔一是花臉金少山，他們與梅先生的合作確立了霸王“兩門抱”的典范。此次史依弘攜手當今梨園界武生、花臉的頂尖人物奚中路、楊赤，向三位大師致敬。

●《白蛇傳》去年，史依弘時隔七年再次上演《白蛇傳》，隻演一場的安排，讓戲迷們不過癮，今年將再度上演。白娘子的故事家喻戶曉，在京班的傳統演出中，往往是文武昆亂不同角色行當分演的折子戲。田漢先生新編的《白蛇傳》汲取了傳統折子的精華，一般旦角演全本多重文輕武，而史依弘不僅文場子精雕細琢，“水斗”“盜草”等武場子更是毫不惜力，大展身手。

●《鎖麟囊》2011年，史依弘作為梅派傳人在上海首演程派名作《鎖麟囊》，旋即推出了上海大劇院版。十年來，史依弘根據自己的嗓音條件，不斷探索不同流派唱腔的技巧方法，此番再度把《鎖麟囊》帶到上海大劇院，是她這十年來不斷探索、思考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