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0年1月31日
地點:武漢金銀潭醫院
記錄人: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第一批援鄂醫療隊隊員、仁濟醫院呼吸科主治醫師 查瓊芳
1月31日,援鄂第七天。昨天夜班,今天一覺睡醒已是黃昏。夕陽西下,希望它能帶走籠罩在武漢上空的陰霾。
昨晚八點接班,我換好衣服,帶好口罩帽子,進行中夜班交接班:填報傳染病卡、打印病史、寫病歷、處理病人......辦公室空蕩蕩的,隻剩下我們三個值夜班的醫生。兩個取暖器同時打開,但卻揮不走武漢夜間的冷。凌晨我們第二組的值班醫生去休息了,他的病人相對穩定。我和第三組的醫生留在辦公室繼續奮斗。凌晨2:30左右,我們組的5床病人——一名50多歲的女性出現了血壓下降,我們趕緊處理,所幸病人最終好轉,我們也鬆了一口氣。情況穩定后,我想休息一會兒。為了以防病人再有情況發生,我戴著口罩,穿著厚重的棉大衣,坐靠在辦公室的椅子上。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體驗戴著口罩睡覺:在安靜的環境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我的心跳很快,呼吸有點累,因為每一次喘氣我都需要費力。我想到那些躺在病床上的病人,隻要意識清楚的,他們該有多痛苦啊。恍惚之間,我特別想念不戴口罩自由呼吸的日子啊。
凌晨6點不到,我從疲憊中清醒過來,剛剛准備寫交班記錄。突然5床病人的情況開始惡化了:其實她的情況一直不太樂觀,在我們接手前,她就出現了DIC(彌散性血管內凝血)的表現。我們輸血、輸血小板、輸冷沉澱,調整藥物,在家屬能接受的范圍內的治療都用了,我們預料到了她的結局,也第一時間告知了家屬。現在我盡最大所能救她,能用的搶救藥物如腎上腺素、阿托品、碳酸氫鈉等都用了,呼吸機參數也調整到了最大可能。不幸的是,她在清晨7:30還是走了。當我打電話通知她的愛人時,一個大男人在電話中哭了......他要求能否見病人最后一面,並且留下病人的手機做個留念。我不確定在這特殊時期他的要求是否能夠滿足,我很想但是沒辦法安慰他,這時候任何話都很無力,再說下去我的淚水也快止不住了。我隻能匆匆挂上電話。
交好班,我還有一些工作沒處理完,隻能交給白天的同伴。換好衣服回到酒店,已是上午9:30,太陽已高挂天上。我穿著厚重的軍大衣,渾身冒汗。我趕在最后時間段吃完早飯,才想起群裡通知今天已是最后一天打“日達仙”了。這是我們組程醫生的一個朋友的朋友捐助給金銀潭醫院的,一共1400支,每支700多元,醫院分給我們上海醫療隊400支,用來增強一線醫護人員的免疫力。
后續物資還在調配過來的路上,醫療隊群裡呼吁如果自己有的物資盡量自帶。我帶的是朋友捐贈的帶呼氣閥的3M口罩,我同時以仁濟醫院名義捐了4箱給上海援鄂醫療隊。可惜的是,帶呼氣閥的口罩隻能在外圍用,不能進入隔離病房。
我翻看手機,看到今天凌晨世界衛生組織宣布:中國疫情構成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我堅信我們不會退縮,我們一定會齊心協力,眾志成城,盡最大的努力打贏這場防疫戰,把對我們國家的損失降低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