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愛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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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①:河南三門峽市灰堆石村,紅腹錦雞正在漫步。 |
鳥類是自然生態系統的重要成員。“以自然之道,養萬物之生”,保護鳥類,必須不斷提升生態系統的穩定性、持續性,同時還要增強保護意識,不斷壯大愛鳥、護鳥者的隊伍,形成嚴密的鳥類守護網。最近,本報記者採訪了幾位有代表性的攝影愛好者,聽他們講述用鏡頭拍鳥、護鳥的生動故事,也希望大家一起攜手,共同守護可愛的“天空精靈”。
——編 者
首先要愛鳥懂鳥
浙江省金華市退休教師 沈錦潮
我今年69歲,是一名退休教師,也是一名快樂的“拍鳥人”。7年來,我去過20多個省份,自駕行程超過5萬公裡。粗略一算,拍了差不多400多種鳥,總共50多萬張照片。
7年前,有一次我去參觀金華市老干部攝影協會在公園辦的鳥類攝影展,那裡面一幅幅鳥類照片拍得可真好!沒想到我們的城市裡有這麼多漂亮的“小家伙”,我當時就有了拍鳥的想法。
兒子很支持,不久就買來了一套專業攝影設備,從此我便走上了拍鳥之路。很快,我就從門外漢變成了“行家裡手”——比如拍鳥一般選擇春冬兩季,春天的鳥最活躍,羽毛也最漂亮。到了冬季,有一些過境鳥會飛來,能拍到一些平時難以遇到的鳥類。
環境好不好,鳥兒最知道。這兩年,生態環境越來越好,我拍到的鳥類越來越多,觀鳥的人也越來越多。周末,很多人會到公園尋鳥,辨別它們的種類,觀察它們如何覓食、遷徙、社交。不僅如此,周圍互通“鳥訊”的人越來越多。通過各個觀鳥人,我們間接形成了一張鳥類保護網。
剛開始我就在金華地區拍,不僅拍到了翠鳥、鷦鶯、水雉、白鷺、白琵鷺、綠頭鴨等,還拍到了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黑臉琵鷺、白鶴以及東方白鸛。
后來覺得不過癮,我開始到全國各地拍鳥。去年2月底,我和3位好友出去了40天,到11個省份去拍鳥。記得在河南三門峽市盧氏縣,我們在山上等待了2個小時,終於拍到了在雪地上覓食的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紅腹錦雞。
拍鳥首先要愛鳥、懂鳥。無論是用相機,還是用無人機,拍攝過程中都不能大聲喧嘩驚動鳥類。每當發現有不文明的拍鳥行為,我都會上前制止。
都說動物有靈性,我在拍鳥的時候感受到了。有一次,我正在拍鳥,頭頂上忽然飛來一隻鳥叫個不停,后來又飛到鳥巢下面的草叢中。我意識到有幼鳥掉在了草叢裡,鳥媽媽應該是在向我求助。我撿起小鳥放回鳥巢,鳥媽媽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我經常通過社交媒體分享照片,並標注好對應的鳥類名字。每年4月浙江的“愛鳥周”,我都會把這些年拍的鳥類照片做成展板,為大家科普和宣傳鳥類保護知識。
照片上,一個個活潑可愛的鳥類小精靈時刻提醒著我們,要守護好身邊的生態環境,實現人類與鳥類的和諧共處。
(本報記者竇皓採訪整理)
一邊觀鳥一邊寫作
湖南省生態文學作家、攝影師 肖輝躍
“黎明,天空一片靛藍,濃霧在河中緩緩流淌。”
“一隻小白鷺的歌聲從濃霧裡升起,貼著水面落到河西岸的一塊大石邊。接著兩隻、三隻、五隻,相繼有十一支歌起飛。”
這是我在2023年出版的書籍《醒來的河流》中的一段文字,也是我從家鄉——湘江一級支流靳江河豐富的動植物生態資源中觀察到的一抹尋常。在這條河邊,我用約10年的時間,捕捉到了192種鳥類、32種魚類、16種蜻蜓、28種兩棲爬行類以及8種哺乳動物的蹤影。
追尋蓬勃生命景象,特別是鳥類的遷徙,讓我如痴如醉。
2014年初冬,我被一則報紙上的野生動物保護廣告吸引,來到了鄱陽湖。茫茫的草地上,一群白鶴從頭頂飛過,整個鄱陽湖上空都回蕩著它們的歌聲。同行的老師告訴我,白鶴在全球隻有2000多隻,而全球98%的白鶴都在鄱陽湖越冬。為什麼白鶴要飛到鄱陽湖越冬,為什麼數量又如此稀少?這些疑問吸引我愛上了觀鳥。
近幾年,我發現靳江河的鳥類資源非常豐富,有我童年時代沒有見過的白鷺,也有在當地“消失”了近20年的喜鵲。
是什麼原因讓白鷺和喜鵲回歸?靳江河流域還藏著多少大自然的秘密故事呢?為了探尋這些謎團,我開始了“家鄉尋鳥之路”。
綠頭鴨、蒼鷺、白頂溪鴝、金頭扇尾鶯……第一趟觀鳥,我就記錄下40種鳥。我壓根兒就沒想到家鄉有這麼多鳥類。我首次看到金頭扇尾鶯是在靳江河。
10多年前初次接觸觀鳥時,我拼命找國內外各種工具書,惡補鳥類學知識。當時,國內這樣的生態文學作品還比較少。
我是否也能寫一本與鳥有關的生態文學呢?從那時起,我拿起筆,開始一邊觀鳥,一邊寫作。
2019年,我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觀鳥筆記,也是一部自然文學作品《飛躍高原》。近10年間,我在靳江河連續、系統地觀察,幾乎每一天、每一年都有驚喜和收獲。那些獨特的經歷,促成了我的第二部自然文學作品《醒來的河流》。
憑借長時間的觀察,我能看到人與自然、人與鳥的關系的一個演變過程——北灰鹟與喜鵲如何回歸、家燕在本地的居留……這些細節如河流一般,在我筆尖之下絲滑流淌。
現在,我又開始了新的觀鳥之旅——在中國漫長的海岸線上創作我的第三部生態文學作品。
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在生態保護、科研科普等方面發揮作用,給大眾傳遞生態文明理念。
(本報記者申智林採訪整理)
拍鳥讓我發現家鄉之美
江南造船(集團)有限公司裝配工 姜添翼
我是一名95后退伍軍人,開啟拍鳥之路完全出於偶然。我購買了相機和長焦鏡頭后,一開始只是拍拍風景和花草,后來又跟著攝影愛好者去公園裡蹲鳥,等鳥飛近時拍鳥。
2023年,因為工作變動,我回到家鄉崇明島。我家離世界自然遺產東灘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隻有30分鐘的車程。這裡是亞太地區春秋季節候鳥遷徙的停歇地,也是候鳥的重要越冬地,為我提供了豐富的拍攝資源。
“早起的鳥兒有虫吃。”每到周末,趁著天還沒亮,我就開車往東灘跑,這時鳥類活動最活躍。一開始對周邊環境不熟,一路停停拍拍,一天下來也拍不到什麼。在崇明區野生動物保護中心趙天天老師的指導下,我漸漸了解了東灘的鳥類分布。從那以后,我轉變為記錄鳥類遷徙的觀察者。
抓拍飛鳥有技巧,光線也有講究,清晨和傍晚的光線,照射在鳥身上能拍出美麗的畫面。東灘保護區地廣人稀,北部、中部、南部都存在不同的生境,棲息的鳥類也不盡相同,吸引著觀鳥人在不同區域間往返。為了趕時間,我就在車上啃點干糧充飢,從凌晨拍到傍晚。
做鳥類觀察者需要有相關的知識,一開始我並不識鳥,現在我一眼就能認出是什麼鳥。兩年來,我已經累計拍攝到200多種鳥。在我的相冊裡,保存著東方白鸛、勺嘴鷸、黑臉琵鷺、震旦鴉雀等眾多國家一級和二級保護野生動物的珍貴照片。我會定期把拍攝到的鳥種類記錄上報給上海野鳥會,作為科學研究的補充數據。有時候,我還會去東灘保護區志願者活動會聽課培訓。
拍鳥最大的快樂來自意外。有一次,我和幾位朋友在東灘南部觀察到一個家燕與短嘴金絲燕的混群,隨手拍攝了幾張照片。在檢查照片時,燕群中一隻不同花色的鳥兒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這似乎是崇明從未有過記錄的種類——白腹毛腳燕。經上海野鳥會確認,這不僅是崇明拍攝到的首例白腹毛腳燕,也是上海市自1994年以來第一次對白腹毛腳燕確切的野外記錄。那天,我激動得幾乎睡不著覺。
我在一個社交平台上開設了兩個鳥類相冊,一個叫“東灘觀鳥記”,一個叫“上海觀鳥記”,發布了700多張照片,還獲得了該平台“城市形象國際傳播共創伙伴”稱號,這讓我感到驕傲。觀鳥、拍鳥讓我在平常生活之外,找到了人生另外一番天地。
拍鳥讓我重新發現家鄉之美,我也希望通過我的鏡頭,喚起大家保護自然的意識。
(本報記者田泓採訪整理)
希望更多人加入護鳥行列
“自然之友”野鳥會觀鳥活動領隊 郝志全
我今年28歲,畢業於上海音樂學院現代器樂與打擊樂系。2020年,我參加大學生志願服務西部計劃,到了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葉城縣,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環頸雉。透過望遠鏡觀察,隻見它華麗的羽毛散發出金屬的色澤,頸部呈綠色環帶,長長的尾巴在微風中顫動,非常漂亮。從此,我迷上了觀鳥,一有時間就背上相機、望遠鏡去尋找鳥兒的蹤跡。
回到北京后,我經常和有同樣愛好的朋友一起觀鳥、拍鳥。此后,我擔任“自然之友”野鳥會觀鳥活動的領隊,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帶領鳥友們到圓明園觀鳥。
作為野鳥會第一個面向公眾開放的公園鳥類調查項目,圓明園觀鳥從2002年至今已經持續開展了20多年。圓明園鳥類調查有東線和西線兩條路線,東線路線較短,水域面積多,水鳥相對易於觀察,適合新手和體力不好的鳥友。西線線路長,徒步需要4個小時,適合體力好和有經驗的鳥友。觀鳥時,我會一邊帶著大家觀察,一邊講解鳥類覓食、求偶等行為,並記錄當天觀察到的鳥種、數量和位置。最多的一次,我們記錄了49種鳥,在一個市區的公園中能看到這麼多種鳥,大家覺得不可思議。
觀鳥不僅能帶來視覺的震撼,也是一種聽覺享受。鳥兒們求偶時會鳴唱,和平時的叫聲不一樣。譬如被稱為“百舌鳥”的烏鶇,在求偶季的叫聲特別優美。清晨走進公園,各種鳥兒在鳴唱,好似在開一場演唱會,聽起來非常美妙。
拍鳥時間越長,護鳥意識越強。去年6月17日,有鳥友在微信群裡發布消息,說是有關方面准備鏟除永定河特大橋南邊的一處細沙崖壁,實施護坡工程。這處崖壁是北京最大的崖沙燕棲息地,當時正值崖沙燕繁殖季節,至少1/3的雛鳥還未出巢。大家迅速向相關部門反映情況,很快,工人暫停了施工,工程隊和機械設備撤出現場,之后,治河方案也進行了修改。小燕子的“家”保住了!
近年來,隨著生態環境的改善,北京的鳥類越來越多。新疆鳥種白眉歌鶇和田鶇,以及過去並不常見的北長尾山雀、原本生活在東南亞的爪哇池鷺都在北京現身。
觀鳥的人也越來越多,隊伍中經常可以見到年輕人的身影。一些中小學還設有觀鳥社團,學生們的鳥類知識越來越豐富。
這些年來,我給鳥兒拍了10多萬張照片。未來,我希望有更多人加入愛鳥、護鳥行列,讓我們的家園更加和諧美麗。
(本報記者施芳採訪整理)
《 人民日報 》( 2025年07月14日 1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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