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电影中模糊现实与虚构的边界。
在影院里坚持看完大鹏80分钟的电影《吉祥如意》需要勇气。电影中,神志不清、吟着“文武香贵”的王吉祥在雪地里慢慢走着,像是许多异乡人的梦魇,他今年六十三岁,有着臃肿的身形、一口被烟熏坏了的牙齿,身后踢踢踏踏地拖曳着一个家庭的负担与荣辱。
吉祥如意
这是一部带有实验性质的电影,某种程度上是大鹏及其家人的“私人影像”。面对影片中真实发生的生老病死,及其拷问下的家族亲情,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逃离,如同电影中唯一闯入那个真实家庭世界的演员刘陆。
《吉祥如意》由《吉祥》和《如意》两部分组成。《吉祥》是一部有着浓重烟火气的家庭纪录片,讲述一家人围绕如何照顾脑部受损的王吉祥产生的矛盾和争执,除了王吉祥的女儿丽丽由刘陆扮演外,其余角色都是大鹏真实家人。《如意》则揭示前者的拍摄过程,现实中的丽丽也回到故乡,旁观着这一切。
在两者的衔接处,是一场真实的《吉祥》映后见面会,一位记者问了大鹏一个99%的记者都会问的问题,“作为一部喜剧片导演,为何要拍摄这样一部剧情片?”电影中的大鹏愣住了,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并没有说出答案。
在这一刻,摄像机并没有停下拍摄。很难想象现实中妙语如珠的大鹏,面对这样简单的、几乎是预料之中的问题,在那一刻是真实的无语凝噎,还是在扮演一个沉浸在家族情感中无法抽离的普通人。
从这些真假难辨的细节中,能觉察出《吉祥如意》有着长期而严密的拍摄计划。2016年,大鹏跟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其中一个条款是不能透露这个电影怎么拍、拍成什么样。他最初的念头是拍摄姥姥一家如何过年,没想到姥姥突然去世,主角便转移到三舅王吉祥身上。2018年,48分钟的《吉祥》曾在中国电影资料馆举行了小范围的放映,这一段场景被拍摄成了《如意》的开头。
这种模糊虚拟与真实的拍摄手法,让人想起在第7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引发争议的《列夫·朗道:娜塔莎》。在这部纪录电影中,上万人长达3年在1比1还原的苏联小镇上模拟过去的方式生活,如同一部现实中的《楚门的世界》。不过,大鹏的实验对象仅限于自己的家人,尽管这在私密性的展露上同样面临很多挣扎。
围绕王吉祥展开的一场长达8分钟的年夜饭争吵,是《吉祥》的高潮。在《如意》的镜像部分中,由于家人吵得太凶,大鹏不得不叫停现场拍摄,避免这场家族闹剧进一步公之于众。这似乎证明了争吵的真实性,但接下来,这种真实性又在某种程度上被消解。当饰演丽丽的刘陆忍受不了争吵跑入厨房开始哭泣,大鹏大喊着“不拍了”的时刻,现实中的丽丽正在冷漠地刷着手机,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为什么你十年都不回家?”刘陆问现实中的丽丽。丽丽同样没有回答。
模糊现实与虚构的边界也许未必是个讨好的电影拍摄方式,但在还原中国式家庭和亲情关系上,大鹏的探索无疑是成功的。
一段2008年用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姥姥的影像成为了《吉祥如意》的片尾。大鹏并不是科班出身,2008年时,他还站在上海电影节红地毯的边缘,跟摄像配合采访每一个走过来的明星。在2020年上海电影节的映后活动上,有位学电影的观众问大鹏拍摄时的具体技巧和思路,在定义这些内容时,使用了很多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名词。“我都没有想过,原来那个概念是那样去描述的”。大鹏说。
《吉祥如意》从1月29日上映至今,目前票房只有800多万。如果可以选择放映场所,也许它更适合美术馆,豆瓣8.1分的评分更像是某种学术意义上的认可。
《吉祥如意》也是第二十三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官方入选影片,在去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剧组见面会上,大鹏反复感谢电影节的包容和勇敢,“在这样一个时刻,让我们这部电影入围金爵奖需要巨大的勇气,这不是我们的能耐,是上海国际电影节的能耐”。
在当时,这句话还显得有些突兀,但在如今看来顺理成章。如果《吉祥如意》的拍摄还在继续,那一刻的场景也许很适合剪入电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