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經濟復興 "編織"從生計技能向心靈慰藉轉型

“慢針腳”遇上“快時代”,“編織”從生計技能向心靈慰藉轉型
編織經濟復興,年輕人為設計感買單
來自上海的朱阿姨曾經是一名“織女”,她7歲拿起鉤針,照著圖樣制作針織品補貼家用。朱阿姨的女兒思遠說,媽媽一針一線織出了家裡的彩電、電冰箱,織出了一個家的根基。然而,工業化的到來,讓朱阿姨手中的鉤針一停便是20余年。
今年5月的一次跳蚤市集,給了朱阿姨“重操舊業”的機會。她驚訝地發現,“編織”這門古老的手藝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復蘇,在年輕一代手中煥發新生——從必備的生活技能蛻變為尋求安寧的“心靈撫慰劑”。
針線抵御焦慮
對於年輕的編織愛好者而言,針線成為對抗都市快節奏與內心焦灼的“柔性盾牌”。
“95后”飽飽去年裸辭了,在那段待業生活裡,這個年輕女孩選擇拿起鉤針和毛線,“每天一睜眼就是織,一針一針地織,不知不覺就熬過了一天”。對待業期的飽飽而言,編織帶給她一種珍貴的收獲感。
信息洪流的時代,很多像飽飽一樣的女性發現,一旦拿起針線,可以幾個小時不看手機。當雙手專注於繞線、鉤針時,大腦會進入一種“放空”狀態。這種狀態反而提升了專注度,“我現在會一邊編織一邊聽播客,比之前更能聽進去”。
30歲的阿藍也提到,編織是有療愈屬性的,“隻有在編織的時候,我不會像平時那樣頻繁去想工作的事情。”在高速運轉的生活中難得的“不思不想”,成為阿藍珍視的“編織療愈時刻”。一針一線循環往復間,生活壓力被悄然撫平。
織女跨越代際
“織女”,這一稱謂在年輕人中復蘇並被欣然接納,它不再是簡單的身份標簽,更成為聯結同好的溫暖紐帶。
飽飽觀察到,線上編織社群常呈現出獨特的“靜默”氣質。她參與的群組多因購買同一店家的毛線而建,“大家都很安靜,除了編織啥也不聊。織毛線本身就是一個人的事,不怎麼需要呼朋引伴”。群內交流精簡,大多是“織女”們分享自己的成品、線材用量和針號,“然后轉頭又去織下一件”。
與線上的“內斂”不同,線下空間催生了更深的情感聯結。上海有不少“織女”打卡地,如四川北路“回歸線”店鋪、寶山“小島毛線”等,“織女”偏好的空間有著相同的特點——安靜、治愈。在“回歸線”毛線店鋪的靜謐一隅,52歲的孫女士與愛犬相伴,孫女士告訴記者,她目前已經退休,幾乎天天都到“回歸線”來織毛線,和門店的工作人員都混成了朋友。
阿藍與朋友正是洞察到編織活動社交屬性的缺失,從而萌生了在上海開設編織工作室的想法。“上編織課時大家都忙於學或編,幾乎沒時間和坐在隔壁的人聊天,但能感受到大家都很想認識對方。”她們打造的“織女局”空間,成功點燃了同好們的社交熱情。“‘織女’們經常互贈手工制品,我收到過一個特別漂亮的美人魚尾巴。”阿藍說。
近些年,“編織經濟”以越來越豐富的形式復興,結合了年輕人的愛好,呈現出新時代的色彩。比如,各家毛線店鋪紛紛推出線下棒針課、鉤針課。西岸美術館“線線相連”編織展覽集結多位編織達人,將充滿個人情感的織物“縫合連接”,鋪滿了美術館沿江戶外空間的牆面。此外,天津、成都等城市出現了“織女咖啡館”的業態,賣毛線的同時做咖啡,實現文化消費與商業消費的融合。
這種社群溫暖,跨越代際。編織展覽和跳蚤市集的興起,為朱阿姨這樣的“老式織女”提供了回歸的舞台。當她的織物在現代市集上獲得年輕客人的由衷贊美時,那份久違的滿足感重新涌上心頭。
成就感無價
“織女”的消費更傾向於為“設計感”買單。飽飽的消費驅動力非常明確,“隻為設計感買單,隻在意織出來好不好看”。飽飽粗略算了一下自己在毛線上的消費,單月可達近2000元。
材質選擇上,手工編織者普遍堅持品質至上原則。一團50克毛線價格從幾十元到數百元不等,織出一件手工短袖成本可能在100到500元左右,羊絨衫可達四位數。
當記者問到是否會售賣自己的手工制品時,飽飽表示“沒必要”,“這完全是回不了本的,手工織物買毛線的成本就比機器織的衣服更貴,計入時間成本、手工成本后,市場是不會接受這個價格的”。對飽飽、阿藍而言,完成一件精心設計的織物帶來的成就感和審美愉悅是無價的。對朱阿姨而言,在市集上獲得認可,讓沉寂多年的技藝重新煥發光彩,這份精神滿足感是她退休生活中十分珍貴的體驗。
棒針與鉤針牽引的毛線,一端纏繞著過往幾代女性為家庭生計辛勞付出的印記,另一端則連接了青年人對抗數字洪流、尋覓生活實感與溫暖情感的渴求。當“慢針腳”遇上“快時代”,“編織經濟”正織就一幅傳統與現代交融、物質與精神並重的溫暖圖景。
(來源:解放日報 記者 阮佳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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