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搬遷，105歲雅廬書場今安在

105歲的上海雅廬書場第三次搬遷，今年春天在中華路980號黃浦文化中心亮相。

“去雅廬，往左轉，乘走道裡的電梯。”在一樓大廳值守的工作人員特地引導聽客。電梯到七樓，一開門，就有三弦和琵琶聲傳來，金聲玉振，這是延續了105年的上海聲音。

老城廂又有了書場

3月1日至15日，東方評彈團演員楊薇敏、上海評彈團演員張艷在雅廬書場合作《后描金鳳》。雅廬書場還在順昌路時，張艷曾經登台，“那次演出很短，雅廬搬到重慶南路308號以后，我演的多”。

3月初是張艷第一次在中華路980號的雅廬書場登台。“中華路兩頭都是復興路，我一個老上海快搞不清方向了。”開車來書場的路，勾起張艷的回憶。“路兩邊的房子隻有一兩層，木質窗、卷帘門、向外伸出的晾衣竿，滿滿老城廂的味道。”

步入150平方米的雅廬書場，張艷迅速找回熟悉的感覺，“和重慶南路308號一模一樣，紅木高腳椅、木刻牌匾、繡花布覆蓋的一桌二椅”。

“觀眾非常好，我是第一次說《后描金鳳》，他們很包容我。”她發現好幾張熟面孔。

在市政行業工作的徐暉雖然年輕，但聽評彈已有幾十年。中場休息時，他意猶未盡，用手機放起評彈，“《后描金鳳》是老書了，我想起來，就聽兩段”。

第一次來中華路的雅廬書場，他研究了觀眾席四周的歷史圖片，“滿滿都是老書場印記，幾個家具大件也是老書場的樣子。作為百年老店，雅廬在整個上海都很少見，名家輩出”。

52歲的楊建艷坐在觀眾席第一排，她從四平路的家趕來雅廬書場，“我們跟著先生走，先生說得好，我就聽。3月這一檔《后描金鳳》肯定是好的。上手的楊薇敏先生13歲說書，現在快60歲，40多年工齡怎麼可能不好？”

楊建艷從事財務工作，雖已退休，也有自己的一攤事，“有幾天，我下午有事來不了。幸好長篇評彈中間缺幾場不要緊。先生說下回書前，會把上回書再籠統說一說，大部分故事在不停復述，不會讓人覺得缺了很多”。

“開青龍”大開眼界

《后描金鳳》上半場快結束，一個老人竄進書場。中場休息時，工作人員走近耐心交涉，“聽書需要買票。”搬到中華路980號，雅廬書場延續了之前的10元票價。

1920年，雅廬書場在柳林路48號誕生，當時上海書場有近600家。“評彈皇帝”嚴雪亭在雅廬書場說《楊乃武》，連三輪車夫都停下來傾聽門口飄蕩的聲音。1959年，雅廬書場搬入順昌路，高峰時一天四場，一年演出超千場，用書場最后一任經理吳繼平的話說，“來不及燒沖茶的開水”。

2010年，根據《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管理暫行辦法》，上海書場工作者協會評彈保護工作委員會經考察評估，確認武定書場、魯藝書場、雅廬書場、長藝書場、梅文書苑、奉賢老年活動中心書場、青浦文化書場、鬆江工人文化宮書場、龍珠書苑、七寶書場共10家演出場所為評彈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展演基地。次年，雅廬書場因所在地塊改造拆遷，引起多方關注。

2016年，雅廬書場遷入位於重慶南路308號的黃浦區文化館，在三樓重新開張。今年，雅廬書場跟隨黃浦區文化館，搬入全新的黃浦文化中心。“書場的紅木老家具都是從重慶南路搬過來的，古色古香，像戲曲小舞台。”副館長虞潔說，舞台上的一桌兩椅，台下56個座位，每月兩部長篇演出，每天從下午1點半演出至下午3點半，都和過去一樣。

2月24日，新雅廬書場伴隨黃浦文化中心一起開業。第一周慶祝演出邀請龐志豪、毛新琳、周慧等知名演員登台，虞潔向吳繼平學來新詞，“這叫‘開青龍’”。

“開青龍”盛況讓文化館的年輕人大開眼界。“票搶光了，56個座位根本不夠。觀眾搬來凳子往書場沖，擠滿過道，甚至在走廊聽。3月，書場恢復正常，工作日上座率在五六成。”

書場觀眾也在迭代

3月15日，《后描金鳳》演出告一段落，張艷依依惜別雅廬書場。4月，她將在羅香路徐匯文化館芳草書苑登台，依舊說《后描金鳳》，5月則將轉戰靜安區石門二路街道社區文化活動中心武定書場，連10月演出也排好了，在長寧文化藝術中心長藝書苑。

談及喜歡長篇的原因，張艷不假思索地回答，“演出方式比較安逸，我知道自己這個月在哪裡，下個月在哪裡，能事先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書場裡大多是老觀眾，擔心客源嗎？“老聽客喜歡固定時間去固定場子坐一坐，哪怕老朋友見面，也選擇去書場。總歸會有新面孔，他們以前喜歡聽評彈，但是工作忙沒時間，退休了，有時間來聽一聽。盡管書場觀眾不一定年輕，但也在不停迭代。”張艷說。

楊建艷屬於“退休后實現書場自由”的人。“我這一代上海人基本從無線電開始聽評彈，還有電視書場。我從小跟家裡人一起聽評彈，現在終於有時間來線下書場，我還會跑去蘇州聽書。”環顧四周，楊建艷表示，“20%—30%的人，我在重慶南路時就認識”。

有演員聽客就有書場

設置在七樓的雅廬書場，對龐大的黃浦文化中心而言，只是一隅。

黃浦文化中心地下一樓計劃建電影院，三樓大上海劇場已落成營業，正上演熱門音樂劇《長安十二時辰》。下午3點半，書場散場。黃浦文化中心外，音樂劇粉絲早早聚集在大上海劇場演職人員通道，守候音樂劇演員。

“他們喜歡的，我們不一定聽得懂。”楊建艷說。但追演員的熱情卻是一樣的，還有一代代粉絲對舞台精益求精的要求。

楊建艷花了一個多小時來雅廬，“現在交通變復雜了，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雅廬書場能保持下去，現在上海就這麼一個百年書場。”

張艷覺得，新書場舞台可以再抬高10厘米，“后排觀眾看得更舒服”，她在適應新的演出環境。張艷說，“現在市民夜校有評彈課程，讓不懂評彈、沒接觸過評彈的人感覺評彈挺好聽。”

三弦琵琶聲起，風雲演義呼嘯而出，悲歡離合娓娓道來。有演員，有聽客，就有書場，有雅廬。

（來源：解放日報 記者 諸葛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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