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結500元，0元入職”？卻簽下699元/月租車協議

應聘騎手遭遇“租車套路”

春節之后，來滬務工人員迎來求職高峰，門檻低、收入相對穩定的外賣騎手，是來滬務工人員求職時的首選工種之一。在徐匯區現代商務中心內的一處騎手面試點，不少應聘者甚至拖著行李、提著被褥直奔而來……

可上海12345市民服務熱線的不少投訴卻揭露了騎手招工中的另一面：一些電動自行車銷售車行正與一些招工“第三方”或騎手站點聯手，利用種種不實的條件和承諾，誘惑求職者先簽下價格高昂的12期電動自行車租金合約。求職者一旦發現被套路，即便馬上提出解約，車行也會以“至少一個月起租”等話術，要求求職者至少支付一個月租金。

求職遭遇租車套路

來滬求職者小游就遭遇了這種租賃套路。

據小游稱，節后返滬，他在“58同城”“BOSS直聘”等平台上以“配送”為關鍵詞搜索職位。很快，求職平台上一家名為“成都紫騰物流”的企業發布的招工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描述中，一個“普洱茶葉專送”的職位日薪高達500元/天。根據小游提供的線索，記者2月24日在求職平台上進行了查看，發現“普洱茶葉專送”職位已關閉，但紫騰物流仍發布有200余個職位，日薪均為400元/天至600元/天不等。這個工資對騎手來說，算是相當高了。

記者挑選了一個400元/天的“配送員”職位，並與招聘者“朱先生”取得聯系，他發來微信號，讓記者加微信詳聊。微信上，朱某發來了更為詳細的職業介紹，他稱自己正在為星巴克、奧樂齊等門店招聘專送員，每天業務量在45單至70單，每單報酬在6元至12元，月薪8000元至14000元，且提供車輛和住宿，0元即可入職。記者表示感興趣后，朱某發來面試地址，正是龍漕路51弄現代商務中心4號樓的306室，並要求記者25日一早去參加面試。

25日一早，記者來到現代商務中心，4號樓306室門口的左上角挂有一個寫著“蜂鳥配送徐匯龍華路站”的燈箱，入內后是一個二層樓的“Loft”結構，底樓牆面上貼有“藍騎士”的宣傳海報，兩張桌子擺在一側靠牆處，一男一女兩名“面試官”坐在桌子前。男子面試了記者，在他口中，每天的單量要求變成了50單，報酬則在每單7元至9元，雖比朱某的說法降了不少，但算下來日薪仍有400元左右。講完報酬，男子話鋒一轉，提及站點提供“先用后付”的電動自行車，每月租金699元，其中車輛租金400元，可換電電池租金是299元，一次性簽約12個月。不過，男子稱首月隻要記者單量達到800單，他就會為記者免除當月的租金，且記者可以用賺到的錢自行購置一輛電動自行車，再將租賃的車輛歸還。“這樣是最劃算的。”男子貼心地為記者設計了省錢方案。

見記者未表示異議，男子指著桌上一張打印的二維碼，讓記者用支付寶掃碼。掃碼后彈出的是名為“新峰哥出行”的電動自行車租賃平台，而二維碼是平台上“小騎出行龍漕路店”的店鋪碼。店內僅上架了一款名為“699車電整租先用后付”的商品，點擊下方的“立即租”，即通過支付寶簽下了12個月的租賃協議。按照頁面的提示，扣款會在每個月的月底通過支付寶完成。

小游告訴記者，他當天完成支付寶簽約后，男子又讓他簽了一份紙質的租車協議。所謂的“小騎出行”店鋪並不存在，供租賃的電動自行車都停放在現代商務中心門口的人行道上。領取其中一輛電動自行車后，小游又被“推薦”至位於面試點二樓的騎手站點，辦理駐點騎手的賬號激活手續。

租金遠超市場價

2月22日，小游騎著租來的電動自行車，前往位於綠地繽紛城的指定點位等待來單。可直至晚上9時，他總共才接了13單，報酬隻有86元，折合每單報酬6.6元。小游大失所望，拋卻新人效率不高的因素，要滿足一個月800單的免租金條件難如登天。小游認為自己被“套路”了：平台上寫的高薪、面試人員口中的免租金是虛假的，為的是讓他一步步簽下12期的租車協議。

12期的租車協議有什麼“貓膩”？記者進一步調查發現，求職者所要支付的車輛租金高於市場價。

在現代商務中心對面就有一家電動自行車車行，門口人行道上擺滿了可供租賃的車輛。車行老板稱，向他租車一個月僅需499元，其中車子的租金是260元，可換電電池的租金為239元。老板直言不諱：“一些站點向他拿車后，轉手以699元再租給騎手，從中賺取200元的差價。”

小游租下的電動自行車，實際來自名為“新峰哥”的電動自行車車行。2月25日，記者來到該車行位於萬科七寶國際的一處門面，這裡也是騎手解除租車協議后的還車處。現場不斷有站點的工作人員領著新入職的騎手來取車。記者留意到，在萬科七寶國際，沿街有著多家電動自行車車行。記者一一詢問，大體相同型號的車輛，租賃報價不一，但都要比699元/月便宜，最低的一家給出的報價僅399元/月，老板稱若記者肯付649元，6個月后車輛就可以歸記者所有。

為何租金699元/月的“新峰哥”生意反而更好？現場一名站點的工作人員將記者拉到一邊透露了實情，“每通過站點租出去一輛電動自行車，站點可拿到每個月100元至200元不等的提成”。

於是，一些外賣騎手站點與車行“聯手”，利用信息差，大幅抬高電動自行車的租賃價格，從中賺取車輛租金差價。在“12345”收到的投訴中，有求職者稱他的租車價格甚至要高達800余元。

求職者一旦發現自己被“套路”，提出退車解除協議時，即便隻用了一天，也要支付一個月的車輛租金和數十元的車輛維修費。小游告訴記者，他簽署的紙質協議中有“不滿一個月按一個月計算”的條款。

租車套路誰來管

對於應聘騎手的上述套路了，老騎手們並不陌生，他們告訴記者：“租費總額遠遠超過車輛價值。”目前用於外賣的車輛，通常售價不到2000元/輛，貴的是車用鋰電池。騎手們通常會自行購買車架，然后在換電平台租用電池，這樣最劃算。

與此同時，求職者被套路后還面臨“維權難”。求職者的租車糾紛不屬於普通的消費糾紛，不在市場監管部門的職責范圍內，不適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求職者隻能以至少損失一個月的電動自行車租金的代價，和車行解除協議。

正因如此，騎手招聘市場上，套路求職者的現象愈演愈烈。採訪中，記者發現，騎手招聘市場上已出現不少以賺取電動自行車租金差價為生的“第三方”。他們往往與一個區域的多個站點和車行談下合作，打著為站點招聘騎手的名頭，在各大招工平台發布海量明顯夸大薪水的招工信息，誘惑求職者前去應聘，進而以“高單價”“首月免租金”等噱頭，“連哄帶騙”說服求職者簽下租車協議，如流水線般賺取電動自行車租金差價。

如記者在現代商務中心面試時，“紫騰物流”的面試官自稱是站點的工作人員。但記者隨后向其合作的幾個站點的負責人詢問，對於面試官的身份，站長們支支吾吾，多以“我不知道”“都差不多”等托詞敷衍，但均強調“和站點無關”。並且，外賣平台在騎手注冊頁面都有提示，提醒騎手謹防高價分期貸款租車、購車騙局，但從求職者的遭遇來看，租車環節在先、騎手注冊環節在后，上述提醒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怎麼保障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權益？一方面，還是應該從求職平台入手。招工平台應該對騎手、配送等行業的招工信息嚴加審核，對於明顯偏離市場薪資的不實招工信息，應加以過濾。對於一些明顯違反常理的招工企業，應該嚴格審核其發布主體資質和用工需求的真實性，嚴把信息發布關﹔另一方面，眼下正是春節后的求職高峰，建議相關部門、騎手平台通過發布典型案例等方式，引起求職者的廣泛關注和警惕，提醒求職者防范租車套路。（記者 毛錦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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