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劇《棋魂》低開高走,隻要夠真實,何愁“毀原著”?對話《棋魂》總制片

2020年12月02日16:41  來源:上觀新聞
 
原標題:國產劇《棋魂》低開高走,隻要夠真實,何愁“毀原著”?對話《棋魂》總制片

  摘要:中國版的“棋魂”。

  廢寢忘食刷完《棋魂》后,我也不可避免地“真香”了。這部改編自集英社同名日漫的所謂“漫改劇”,在有段時間未起波瀾的國產劇市場投下了一顆石子——原來,在把日漫故事移植到中國背景之下,也可以不“魔改”或“毀原著”。

  日漫《棋魂》一開始就樹立了高標杆,近20年前,這部橫空出世的動漫幾乎以一己之力扭轉圍棋逐漸衰敗的局面,有數據顯示,日本有近100萬人因《棋魂》投身圍棋行業,為行業輸送了大量新鮮血液。而僅從動漫角度而論,《棋魂》至今保持著9.2的高分,是一代人心中的經典之作。

  經典翻拍,從來是把雙刃劍。今年10月,真人版《棋魂》甫一開播,就因劇中褚嬴(對應日漫藤原佐為)的人物造型而引發爭議。但隨著劇情推進,《棋魂》評分難得地低開高走,一路從原先的7分升至收官時的8.4分,成為年末國產劇的一匹黑馬。

  復盤《棋魂》的逆襲史,不難發現,它的成功,最關鍵在於把一個二次元的動漫,經本土化加工后,成為一個踏實的中國版“棋魂”。

  1997年,香港回歸在即,《東方之珠》的曲調唱遍大街小巷。生活在方圓市的小學生時光(對應日漫進藤光),在爺爺的雜物間翻出一個舊棋盤,無意間釋放出南梁棋痴褚嬴。開篇定調就頗有“中國風”,而讓你真正產生代入感的,也不僅僅是那句誰都能哼唱的“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我記得小時光最早出場時的那一幕:街邊小賣部,最新款四驅車到店,夢想開四驅車店的小時光讓老板保留最新款,等待自己拿零花錢付賬。在與棋痴、與圍棋相遇前,這個頗為調皮的“熊孩子”,和90年代的許多小孩一樣,最愛的玩具是四驅車,最貴重的財產是電子手表。加上小尺寸電視機裡播放的《還珠格格》《仙劍奇俠傳》,誰能不感慨一句“爺青回”呢?

  再說另一位主角。盡管還是穿著與日漫原著頗為相似的日本狩衣,但平安時代的藤原佐為已搖身一變為南梁棋痴褚嬴。而南梁皇帝蕭衍本就愛圍棋,這也為人物背景設定增加了可信度。

  《棋魂》總制片人、小糖人傳媒CEO朱振華解釋了將背景定在1997年的原因:“90年代中后期在世界圍棋領域是一個重要階段,卻是中國圍棋比較沒落的階段。再包括后來網上的圍棋世界,也培育了很多新人,這些都有考據。”在他看來,動漫作品的改編也要建立在相對真實的邏輯上,“這個故事有根、有土壤,就自然而然長出小光(時光)、小亮(俞亮)這些人物。”

  如果說原作講述的是小學生的成長史,那麼到了真人版《棋魂》,時間線被拉長,重在描繪青少年的成長史以及他對圍棋態度的轉變,這點顯然也更符合大眾的觀劇習慣。

  在對弈中從未有過敗績的褚嬴,一生隻為尋找“神之一手”。於是,當他千年后在一個圍棋沒落的時空回歸,便天然有了沖突性。真人版《棋魂》的成功,落點之一在於傳承了原作的熱血及精神內核。“棋魂”二字,既指代以魂靈狀態現身的褚嬴,也暗喻棋痴一生的執著與執念。

  劇版裡褚嬴的形象可謂靈動。一開始,他幾乎是半哄半騙地讓小學生時光替他完成下棋的夙願,因“執念”而暴露出自私的一面。正如在回憶中出現的清代棋士白子虯,也幾乎是一生忘我地背負著褚嬴的執念。但褚嬴與時光的關系卻不同。褚嬴以“神之一手”為執念,年歲尚小的時光卻不解其意,他起初更多是為了零花錢的獎勵而去參賽。兩人第一次的決裂,就發生在時光毫不費力地擊敗年長選手,拿下第一名獎杯之后。此時的時光,已隱隱觸摸到圍棋的奧義——許多人耗費大量心力學習的圍棋,不應該被“作弊”的人打敗。

  這就是青春劇裡的成長。而越到后頭,人物形象越是漸次豐滿。成長為初中生、高中生的時光,重新執黑白子,最終憑借自己的能力成為專業棋手。原先吊兒郎當的態度,在周圍人的影響下,轉變為對圍棋的執著,他終於學會尊重這門賽事。褚嬴的“人物前傳”也在改編中被完善——他與南梁公主以棋定情,卻以公主和親的悲劇收場。當聽聞公主在北疆把圍棋發揚光大時,他又以此為傲。又如時光某次敗局歸來,因課上走神被老師批評,褚嬴卻在一旁為時光辯護,盡管無人能聽見他的聲音。棋痴的率真與可愛可見一斑了。

  《棋魂》還值得訴說的是一眾配角。亦敵亦友的俞亮,父親是圍棋世界冠軍,自小展現出過人天賦,在敗於時光之手后,遠走韓國學棋六年。這是以圍棋為志業的棋士。又如方緒,他被視為對原作改編最大的人物。盡管棋藝上佳,卻拋棄職業道路,成為一名創辦網絡圍棋平台的商人,在毀譽參半中推廣圍棋運動。更有天賦不佳,但志同道合的圍棋好友。

  在遍尋圍棋不得,街邊隻余棋牌室的上世紀90年代,正是這群個性與志向截然不同的圍棋愛好者,成就了褚嬴的執念,亦讓他看到千年后圍棋的傳承所在。

  而對劇外的我們來說,從日漫到中國版《棋魂》,這次“破次元”的嘗試也留下不少啟發。動漫作品可以夸張見長,人物性格的鋪陳能訴諸於心理活動﹔劇版則不然,它有賴於演員的表演及戲劇沖突的展現。從這點上看,《棋魂》的改編顯得很真實,不僅在於環境背景的真實,更在於人物性格、劇情推進的真實。隻要足夠“真實”,即使故事背景及發生地都來了個大挪移,日漫改編又何愁“毀原著”?

  對話《棋魂》總制片人、小糖人傳媒CEO朱振華

  上觀新聞:作為一部漫改劇,《棋魂》剛開播有一些爭議,比如角色的和風服飾等,當時為什麼保留這一設定?

  朱振華: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我們參考了南北朝的設計資料,發現它裡面是有中國元素的,中國服飾和日本服飾也是有傳承的。隻不過因為漫畫的形象,大家先入為主認為是日本的狩衣。但實際上,我們是在中國元素裡做了夸張,讓它接近於漫畫裡角色服飾的感覺。作為服飾,我們想在漫畫基礎上找到中國自己的邏輯,也和服裝設計一起考察了很多中國服飾的來源線索,它的做工是在傳統中國服飾的基礎上做了夸張,其實是有據可查的。播出后,我們也知道網友什麼聲音都有,但我沒有去回應這個話題,還是讓大家踏踏實實看戲吧。

  上觀新聞:播出至今,《棋魂》市場反饋很好,也引起了日本觀眾的興趣,紛紛詢問何時能引進到日本,這方面劇方有計劃嗎?

  朱振華:實際上我們沒想這麼遠。漫改其實是很難的,特別是一個經典漫畫的改編,壓力可想而知。我們都很喜歡這部漫畫,包括編劇,就因為喜歡,所以壓力特別大,怕在這過程中毀了原著。出海反哺日本其實沒想過,往后看平台有沒有計劃。目前來講是沒有安排的,到今天,我們其實還是在一個播出的過程中,並沒有敢去想特別遠的事。

  上觀新聞:漫畫改編成真人版很難,因為漫畫會有很夸張的呈現方式,但改編成真人后,要通過哪些處理,去保留漫改劇的特點,並且又顯得不那麼夸張?

  朱振華:從漫畫到影視作品,實際上是一個跨次元的創作。漫畫有它獨特的藝術形式,有它自己講故事的方法和邏輯。所以到影視制作裡邊,很多方式是無法用的。在跨次元的改編創作裡,要注重另一種創作邏輯,你要得其精髓,或者說你得深切了解原著的核。細核也好,人物的核心也好,理解且尊重它,然后忘掉。再把這個核心變成你影視作品的出發點和貫穿始終的一個東西。然后再去創作,再去看原著裡的東西是不是走偏了,這個過程要不斷去校准。

  上觀新聞:如果用一句話總結,《棋魂》的核心是什麼?

  朱振華:“執著”和“執念”是《棋魂》的核心。不管是為之努力的,還是最終放下的,都是從這個核心裡去找自己的人生。包括原著及漫改劇,這都是一條比較重要的線索。執著和執念,一字之差,其實千差萬別。

  上觀新聞:從動漫到網劇,《棋魂》做對了哪些方面?

  朱振華:我不敢說做對了哪一方面,但有一點,把一個十幾年的日本經典漫畫,變成一個中國的故事,首先要做合理的本土化。我們第一件事是放在中國圍棋發展的過程和歷史中,讓這個故事有根、有土壤。先把土壤做好、根做好,再長出來小光、小亮這些人物。從中國的環境裡長出來,這一點很重要。你得讓它有這樣一個戲劇的氛圍,但要建立在合理的邏輯上。做中國的漫改,首先是要放在中國的環境裡。

  第二點,《棋魂》的改編是偏現實邏輯的。它的寫法和改法偏重於寫實,它的這種寫實感讓你覺得這件事、這個故事聽起來雖然飄忽,但就是我身邊的人發生的事。裡面有個場景,有個下棋很有天分的孩子,他輸掉一盤棋后說回去我可能不能下棋了,因為要回去高考。所有經歷過高考的人剎那間就會秒懂。

  上觀新聞:放在一個熟悉的文化氛圍裡去講述,它會有一種天然的文化上的親近感。

  朱振華:包括開始從1997年這個時間介入,包括褚嬴的回歸、香港的回歸。這個時間點是因為,在90年代中后期的時候,是中國圍棋比較沒落的時候,但又是世界圍棋非常重要的一個階段。包括后來的網上圍棋,培育了很多新人,這些都是有考據的。漫改必須建立在一個相對真實的邏輯上,再做適當的藝術加工。

(責編:嚴遠、軒召強)
掃描關注上海頻道微信掃描關注上海頻道微信 掃描關注上海頻道微博掃描關注上海頻道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