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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凌晨到午夜 上海國際藝術節台前幕后的24小時

2024年11月15日17:49 | 來源:解放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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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追蹤記錄藝術節的台前幕后,現場目睹其如何運轉

從凌晨到午夜,上海國際藝術節的24小時

第二十三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臨近尾聲,也迎來“最忙首演周”,世界名團和中國原創“扎堆”上演。

一架又一架跨國航班載著各國藝術家抵達上海,一輛又一輛卡車將舞美和道具運往各大劇場,裝台、合成、排練、演出交織進行,如同一部龐大而復雜的城市交響樂。

11月12日,從凌晨到午夜,記者穿梭在機場、酒店、劇場、戶外舞台和街頭巷尾,記錄藝術節台前幕后,現場目睹其如何不停運轉。

這是藝術節尋常的一天,也是爭分奪秒、不舍晝夜的一天。

0:00 上音歌劇院歌劇《唐璜》導演楊競澤

“每一部龐大的作品都由細節決定”

時間剛過零點,對劇場人來說,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十幾輛卡車將300多箱舞美、道具、服裝陸續送往上音歌劇院后台。月光下,上海歌劇院全新制作的歌劇《唐璜》正在卸貨。裝台的工人們將一個個箱子從卡車上搬下來,不一會兒,上音歌劇院開闊的側台就變得擁擠。燈光、裝置、道具,一件一件清點,各歸其位。80多位幕后工作人員,要在19個小時內,完成《唐璜》的裝台,為演員進場排練做好准備。

“這樣一部歌劇,平日我們大約需要2到3天時間裝台,現在壓縮到19個小時,幾乎是極限操作。”上海歌劇院舞美技術部副主任毛逸楓說,“每年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演出非常多,各大劇場都是滿負荷,在有限的時間裡,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時間緊迫,但順序不能亂,燈光是裝台第一步。吊杆緩緩落下,工作人員按圖紙將大大小小的燈裝好,升至空中,為大型裝置進場騰挪空間。

《唐璜》舞台最大的裝置,是一大一小兩個可旋轉的巨大鏡框,高9米,重3噸,由近20個組件組裝而成。鏡框的吊裝和拼接,需要40位工作人員的默契配合才能完成。

上午9時,當《唐璜》導演楊競澤走進上音歌劇院時,舞台已初具雛形。一台紅色的升降機在舞台上升起,兩名戴著安全帽的舞美工人正對兩個鏡框進行最后的調試。

“鏡框的設計,源於我在盧浮宮所見,那些經典的畫作總是鑲嵌在不同風格的畫框之中,或古朴,或精致。這些畫框好像是一扇扇門,讓古老的藝術穿越時空與今天的我們相遇。”楊競澤說。

莫扎特的《唐璜》,是一部創作於200多年前的歌劇,也是全世界上演最多的經典歌劇之一。上海歌劇院院長許忠說:“《唐璜》是人類文化瑰寶,我們在尊重經典致敬經典的同時,還要讓經典與當代觀眾對話。”

今天起至17日,歌劇《唐璜》將由許忠執棒上海歌劇院合唱團、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節日樂團,攜手中外歌唱家在上音歌劇院世界首演。台前幕后,共有400多位演員和幕后工作人員參與。

“每一部龐大的作品都由一個個細節決定,離不開台前幕后每一個人的付出。”楊競澤說。

13:00 宛平劇院漢劇《夫人城》主演王荔

“承受痛苦,才能完成最美的表演”

當歌劇《唐璜》的舞台初具雛形,5公裡外的宛平劇院,漢劇《夫人城》的裝台剛剛完成。還有一個半小時,彩排就要開始了。

在劇院后台狹長的通道,一個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由遠及近,是漢劇演員、中國戲劇“梅花獎”得主王荔。“昨天有會要開,我是坐早上8時的高鐵趕來的,11時30分到上海,去酒店放好行李,吃了點東西就來劇場了。”除了演員的身份,王荔也是武漢漢劇院副院長,“我們劇院一年有兩三百場演出,早就習慣了連軸轉的生活”。

演出前,王荔習慣了自己給自己化妝。小小的妝台上,各種顏料和化妝工具一一擺開。涂底色、施胭脂、勾畫眉眼唇、勒頭帶、貼片子、貼大柳、戴發網、戴頭面……每個步驟都有講究。

先從調底色開始,王荔把幾種顏料擠在一起,慢慢調和,一點一點接近她心目中的顏色。

“說實話,漢劇妝造,以前沒有京劇那麼講究。但經過《王昭君》《宇宙鋒》《霓裳長歌》等一部部作品,我們的戲妝也在慢慢變得精致。不僅要在舞台上好看,在鏡頭前也要經得起細看。”王荔說完,拿起一把“網紅”化妝刷開始刷底色,“這是跟美妝博主學的,這支刷子30元,特別好用”。

漢劇《夫人城》是一部“大女主”戲,11月13日晚亮相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王荔扮演的孫尚香不僅融合了武旦、花旦、青衣等多個行當的表演,更帶來了大段精彩的唱段,其中漢劇最具特色的反二黃、慢三眼唱腔極具特點。她將憑此劇申報第33屆上海白玉蘭戲劇表演藝術獎主角獎。

眉眼的幾筆勾畫,王荔一氣呵成,孫尚香的形象和個性便顯露出來。“在《霓裳長歌》裡,我演楊貴妃,眼線就要長一點、媚一點。但《夫人城》裡的孫尚香,眼線是平的,更有英氣,更庄重。”王荔說。

在《夫人城》演出前,宛平劇院美育“戲曲梳妝台”攜手武漢漢劇院為78位上海高中生展示了漢劇的妝造,拉近戲曲與“00后”的距離。王荔認為,要讓年輕人愛上戲曲,就要走近他們,將戲曲的美麗一層層分解剖析,讓更多人知道戲曲究竟好在哪裡、美在哪裡。

化妝完,便是勒頭,長長的勒頭帶一圈一圈地纏繞,王荔的眉眼被吊了起來,孫尚香的精氣神便有了。頭一勒緊,容易造成戲曲演員腦供血不足,頭暈眼花。

“我常常說,戲曲演員永遠是在缺氧高壓的狀態下表演。承受痛苦,才能完成最美的表演。”說完,王荔穿上戲服,變成“孫尚香”,向舞台上場口走去。

15:00 浦東機場蒙特卡洛芭蕾舞團演員伊蓋

“把每個演出日當作最平常的一天”

當漢劇《夫人城》彩排進行到一半,一架飛機在15時抵達浦東機場T2航站樓,來自摩洛哥蒙特卡洛芭蕾舞團的舞者們拉著行李箱抵達大廳。

跨越半個地球,他們從摩洛哥蒙特卡洛乘大巴去法國尼斯,飛往迪拜轉機,再飛往上海,整個旅途接近20個小時。

這是23歲的蒙特卡洛芭蕾舞團演員朱麗葉·克萊因(Juliette Klein)第一次來上海。在機場開往酒店的大巴上,她一直透過車窗往外看。夕陽下的上海天際線起伏流動,她舉起手機拍下在上海的第一張照片。

“長途飛行的確很累,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現在很僵硬,但好在我在飛機上睡了很久,所以現在感覺不錯,我很興奮可以來上海。”朱麗葉說。她在蒙特卡洛芭蕾舞團《馴悍記》中扮演女主角凱瑟琳娜,11月14日至15日,這部作品在上海大劇院完成中國首演。

蒙特卡洛芭蕾舞團是一支有著百年傳承的傳奇舞團,福金、巴蘭欽、巴甫洛娃、尼金斯基等舞蹈史上閃耀的巨星都與這支舞團大有淵源,音樂巨匠斯特拉文斯基、德彪西、拉赫瑪尼諾夫都曾為這支舞團譜曲,畢加索、可可·香奈兒、讓·谷克多曾擔綱多部作品的舞台美術和服裝造型設計。一百多年來,蒙特卡洛的名字總是與先鋒、大膽和創新聯結在一起。

上海是蒙特卡洛芭蕾舞團此次中國之行的唯一一站,演出期間,舞團還開放《馴悍記》公開彩排、舞蹈工作坊、演前談等,觀眾有機會深入舞台,與主創近距離接觸,了解舞劇創作和排練中的幕后故事。“我們的上海之行非常緊張,因為我們希望可以跟這裡的觀眾產生更多的連接。《馴悍記》是一場如此美麗的芭蕾,凱瑟琳娜是一個如此令人興奮的角色,我充滿了動力。”克萊因說。

《馴悍記》是蒙特卡洛芭蕾舞團藝術總監、當代編舞“鬼才”讓-克裡斯托弗·馬約的作品,改編自莎士比亞的同名喜劇。馬約是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的老朋友,過去十余年裡,他曾帶領蒙特卡洛芭蕾舞團多次來滬,收獲了一批熱愛現代芭蕾的“忠粉”,他編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睡美人》都曾在藝術節期間受到觀眾的追捧。

25歲的蒙特卡洛芭蕾舞團演員伊蓋·科內利斯(Ige Cornelis)在《馴悍記》中扮演男主角彼特魯喬。“中場休息之后,有一段相當長的舞蹈,中間沒有任何停頓,甚至沒有時間去思考,每次跳完我都會筋疲力盡,但也非常過癮。”

當大巴車穿越暮色中的上海,車上許多舞者都睡著了,伊蓋壓低自己的聲音說:“每一個演出日,我都會當作最平常、最普通的一天來度過。我只是專注於當下,集中注意力,在腦子裡把所有的一切過一遍,然后去享受舞台。”

18:30 上海城市草坪音樂廣場東京SKY重奏團演奏員安田修平

“和所有觀眾共享開放的音樂空間”

當蒙特卡洛芭蕾舞團的演員們抵達酒店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上海城市草坪音樂廣場上,觀眾正在排隊入場,觀看東京SKY重奏團的音樂會。

藝術節志願者王福慶將一位坐輪椅的觀眾引至綠色通道入場。曾是藝術節十余年的忠實觀眾,王福慶今年第一次成了志願者。“我曾是一個下崗工人,是音樂照亮了我。這些年,我在藝術節聽了許多場音樂會,並開始自學音樂知識,現在我家有3000多本關於音樂的書。”

對王福慶來說,做志願者的幸福是可以幫助他人,還可以近距離聽音樂家們的排練和演出。當晚在“藝術天空”登場的,是來自日本的東京SKY重奏團。“下午就聽了他們在草坪上排練,這支樂團水准很高,還很認真,一遍又一遍,排練了三個小時。他們還演了《紅色娘子軍》。”

這是東京SKY重奏團第一次開草坪音樂會,在戶外演出對他們來說充滿了挑戰。東京SKY第一小提琴首席、俄裔演奏家格列布·尼基訂說:“從技術上講,戶外演出要困難得多,最大的挑戰可能是麥克風的收音和反聲,我們排練了很長的時間,就是為了把最好的音樂帶給觀眾。”

首次亮相第二十三屆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東京SKY重奏團除了帶來莫扎特、約翰·施特勞斯的經典之作外,還特意准備了多首中國作品,包括日本作曲家西上和子改編的《紅色娘子軍》組曲、《呼倫貝爾大草原》、京劇選段《打虎上山》等。

低音提琴演奏家安田修平說:“日本和中國離得很近,我們的音樂和文化裡有很多共通的地方。這次來中國演出,我們嘗試用日本的方式來演繹中國音樂,看看中國觀眾會不會喜歡,這也是文化交流的一種方式。”

在月光下、草地上為1000多位觀眾演出,讓安田修平感到跟上海這座城市、跟中國觀眾的距離拉近了。“我們和所有觀眾共享一個開放的音樂空間,很高興可以通過音樂交流,度過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

22:00 勝利電影院天台鋼琴家宋思衡

“即便散場了,音樂還在這裡”

東京SKY重奏團音樂會結束,記者趕往4公裡以外的勝利電影院,鋼琴家宋思衡的音樂會《來自地球的鋼琴詩》恰好散場了。人們帶著滿足的表情從勝利電影院走出來,談論著剛才的一場奇幻之旅。一拐彎,就是乍浦路“醬園弄”。

從11月9日至17日,宋思衡連續9個晚上在這裡演出自己的最新作品,這是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藝術天空”十周年系列活動之一。95歲“高齡”的虹口區勝利電影院仿佛變成一艘巨大的太空飛船,一樓和二樓是觀眾可以自由探索的空間,三樓是主舞台。音樂會結束,宋思衡帶觀眾走上四樓露台,加演了德彪西的《月光》。他身后是一個漂浮的巨大月球裝置,而天空中,高懸一輪明月。

當觀眾漸漸散去,宋思衡一個人站在四樓屋頂,俯瞰乍浦路空蕩蕩的街道和星星點點的路燈。

“音樂依然在我的耳朵裡回蕩。”宋思衡說,“傅聰老師跟我講過一句話,他說,你在開始彈之前,音樂已經存在於這個宇宙裡,你彈完以后,即便散場了,音樂還在這裡,所以你要捕捉的,是無處不在的音樂。”

宋思衡的許多創作靈感大多在夜晚來“敲門”。“黑夜給你帶來一種神秘感,你可以感受到、想象到許多白天看不到的東西。”《來自地球的鋼琴詩》就源於宋思衡一個充滿科幻色彩的夢。

他夢見在遙遠的未來,自己成為地球上最后一個人,駕駛飛船離開地球流浪去外星。他碰到外星人,外星人想知道他從哪裡來,要去往哪裡,他無法用語言溝通,於是走到鋼琴邊彈奏起來,用自己的音樂向外星文明展示了地球的十二個瞬間。

《來自地球的鋼琴詩》演奏中,舞台上方神秘的土星環流光溢彩,巨大能量水晶塊懸浮其間,星系、黑洞、星雲、隕石輪番在主舞台與牆體上交替出現,讓聽眾宛若置身浩瀚宇宙。

“我已經來聽了三個晚上,每個晚上都不一樣,這就是現場表演的魅力。”法國歌手安娜說,“宋思衡的音樂總能讓我落淚,我覺得他的音樂是可以飛向外太空的。”

22時,勝利電影院的燈熄滅了,宋思衡轉身揮揮手,向乍浦路走去。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記者 吳桐)

(責編:嚴遠、軒召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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