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华》：宏伟叙事背景下的平民趣味追求

　　戏剧从她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属于最广大的受众群体，没有任何一种艺术样式像戏剧一样从来都是把包括目不识丁的社会最底层大众当做自己的衣食父母。因此尽管有的戏剧题材上崇高严肃，可是为了观众的欣赏需求，在表现形式上依然非常平民化。如古希腊的悲剧，经常以神祇或贵族为主角，看似非常神圣，但编剧却往往通过戏谑的手法与言语讽刺嘲笑剧中主角，使得戏剧具备了适合普通平民欣赏的风格。此外，莎士比亚的剧作亦有这一特点。比如《哈姆雷特》主题是宫廷复仇，可是在这部严肃的题材里莎士比亚使用了不少当时伦敦下层平民的口语、俚语。

　　由张挺担任编剧兼导演的电视剧《大明风华》，从永乐至天顺年间展开叙事，其间从朱棣、朱高炽、朱瞻基到朱祁镇、朱祁钰，记录了明代5位皇帝6次帝位更迭的宏大历史。然而正是这样一部表现帝王之家的电视剧，编导为了赢得观众的青睐，借鉴了古希腊戏剧的创作手法，以大众的审美需求为原点创作本剧。

　　用寻常人家的视角表现大明皇家的家庭故事。《大明风华》是一部题材恢弘的历史正剧。剧本从“靖难之役”开始。然而剧本中“靖难之役”的皇权之争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的背景。剧本很快把叙事视角从争权夺利中转到了大明第一家庭富有人伦情趣的家庭生活中。本来作为天子之家，先是君臣，再是父子。然而《大明风华》里，皇帝、皇子、皇孙之间就像普通百姓人家一样“爷爷”“二叔”“大哥”“爹”地叫着。这些寻常人家的叫法亲热而世俗，很有家庭伦理剧的人情世故。正如该剧编剧、导演张挺所说，《大明风华》就是以家庭视角为切入点，从而实现家国同构，在突破历史正剧惯用的叙事视角的同时，以家庭关系为纽带，进一步拉近与观众间的距离。

　　剧中的朱棣已经不是戎马倥偬夺得帝位的铁血皇帝，而是一个具有普通人情感的、有如邻家那个时常被噩梦惊醒的痛苦家长。全剧以大量的篇幅，细致入微地打造出“家”这一最能牵动普通人心弦的概念，引发了广大观众的情感共鸣。无论是戏里还是戏外，“朱家五子”的形象深入人心，“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惟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等台词，也阐释了构建和谐家庭的关键。

　　即使在解缙眼里是立朱高炽还是朱高煦谁为太子这般朝廷社稷的大事，在剧本中也是作为家庭纠纷来处理的。朱氏一家人太子之争后，家人和好如初，而介入这场太子之争的解缙成了朱氏父子二人家庭不和谐的“挑拨者”。因此他这个多嘴的外人被冻死在诏狱的大雪中也似乎不那么冤枉。

　　揭示一代帝王的凡人性格特征。《大明风华》不仅以家庭视角为切入点，拉近与观众间的距离，而且也通过他们的家庭生活，展现了帝王作为凡人的性格特征。

　　剧中的朱棣是皇帝更是充满父爱的父亲。朱棣既是一国之君，又是一家之主，他一面痛恨大儿子朱高炽太窝囊，另一面又对他处处防备；二儿子朱高煦军功赫赫，想当太子的野心昭然若揭；三儿子赵王朱高燧深藏不露，表面上对二哥唯命是从，但心中另有打算。朱棣就这样和几个儿子纠结不已。朱棣的刻薄无情并没有在剧中表现出来，他的积威只是存在于儿孙们的议论里。剧中的朱棣已经是不聋不哑不做阿家翁的好好先生了。尤其在跟孙辈朱瞻基和孙若微的相处中，朱棣内心隐藏着的都是普通人家隔代亲的宽容。朱棣作为一个文学形象，其人性的深刻性、丰富性和复杂性得以更加完美的呈现。

　　朱高炽作为普通人物的性格更是可圈可点。作为太子，在父亲的压力、兄弟的责难、妻子的埋怨面前，朱高炽俨然是个憨厚却懦弱的“受气包”。但是在关键时刻他献出“猛虎图”，“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的题诗打动了父亲。但直到剧情过半，看到他以一己之力，深远谋划，保证了儿子朱瞻基的皇位，也确保了国家不会再陷战乱之苦，恍然间才理解他看似懦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智慧、仁爱的强大内心。

　　朱高煦战功赫赫，手握兵权，一心想当太子，不甘心作藩王。不过他再强悍，在老爷子面前不得不示弱低头。当他发现自己始终跳不出父亲的手掌心，最后被父亲一通严厉申斥后，彻底断绝了他当皇帝的念想，因此他破罐子破摔，当面顶撞了父亲朱棣，回府又演出“活人出殡”的荒唐大戏。这一回朱棣也很有为父的大气，顺便赐给他全套丧仪。

　　用世俗的表演诠释显赫的人物。王学圻饰演的朱棣脸上写满了对儿孙的慈爱，没有了史书记载的杀气腾腾。尤其是朱棣在跟孙辈朱瞻基和孙若微的相处中，王学圻的表演更像是一位平民家的老爷爷。

　　梁冠华饰演的朱高炽，浑圆可爱，个性敦厚，虽然贵为太子，却一点太子的架子都没有。梁冠华在演绎朱高炽这个人物形象时把自己本有几分憨厚的体型个性发挥到极致，剧作前几集他只靠“咿咿呀呀”的表演就能塑造出人物性格。他把朱高炽表面怂包，内心亮堂的太子形象表现得活灵活现。

　　汤唯饰演的孙若微见到朱棣，既不肯自称“臣妾”，也不肯甘为“奴婢”。无论是和老皇帝还是小太孙的相处过程，都显现出世俗社会的平等。

　　吴越饰演的太子妃虽然身份尊贵，但还是得紧巴巴地过日子，平日里不仅嫌弃老公不挣钱，还吐槽自己老公胖：“光吃不动肥死他”、“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要钱要到我头上来了”。而太子与太子妃的日常生活，也演绎得如同平常老夫老妻斗嘴一样，你来我往。

　　电视剧《大明风华》在表现宏大历史主题时，运用平民化的审美手法创作本剧，其在网台同时创造收视奇迹也就不难理解了。

　　（熊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