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商業在上海”系列故事
一家店面,兩班人馬:上海社區裡的“拼店”生存術

弄堂小籠熱氣蒸騰,梧桐樹下的咖啡館孕育創業藍圖,菜場畫廊與市井吆喝共奏交響……當大型連鎖席卷都市,上海正用“社區商業”為這座城市的經濟活力寫下生動注腳。近年來,上海“15分鐘社區生活圈”逐步從藍圖走進現實,記者深入街巷褶皺,記錄那些鑲嵌在居民日常中的商業圖景與人情故事,拆解一條條鮮活的毛細血管如何承載人們的生計、記憶與變遷。通過這些充滿煙火氣的生動故事,我們希望呈現上海社區商業的真實面貌,同時探討其背后的發展邏輯與城市價值。
下午3點半的“羅記光頭大排檔”,空氣中還留有一絲雞公煲淡淡的余香。
老板娘林姐麻利地收拾著最后幾張桌子,她的丈夫陳師傅正在后廚清點所剩不多的食材。再過半小時,這家位於陸家嘴街道乳山路上的小店將完成它的“身份轉換”——白天的雞公煲店隱入夜色,燒烤的煙火氣取而代之。
這家名為“光頭大排檔”的小店藏著上海社區商業的一個獨特樣本:一個店面,兩組互不相識的經營者,兩套完全不同的經營業態,在24小時的循環中默契地交替登場。
“賺錢各憑本事。”當被問及經營狀況時,林姐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但牆上燒烤主題的裝飾、甚至包括店名“光頭大排檔”與雞公煲毫無關聯的違和感,卻無聲地訴說著這種“拼店”模式背后的精打細算——每月兩三萬的租金由兩組老板平分,大大降低了各自的經營成本。
下午3點左右,非用餐高峰期的小店內。人民網記者 沐一帆攝
陳師傅和林姐是來自福建的“新上海人”,兩人都不算餐飲界的熟手老板。林姐說:“我做過培訓,做過二房東,還有很多很多不同的工作,但開飯店還真是第一次。”在上海打拼10余年,他們最終選擇在這個熟悉的社區落腳開店。“我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非常熟悉,孩子也在附近上小學。”陳師傅接過話頭。這種基於社區信任的選擇,恰恰體現了社區商業最原始的生命力——建立在日常生活中的熟悉與依賴。
店門口展示的白天營業時間。人民網記者 沐一帆攝
雖名叫“光頭大排檔”,但老板自述這裡是一家有品牌的雞公煲加盟店。“每天6點開始營業,16點打烊。中午生意不錯,主要客源是白領。這條街上我們沒有同類競爭。”
不足50平方米的空間裡,7張木桌、28把椅子、一個大冰櫃、一個小小的收銀機便是店裡的全部“家當”。午市時,附近的白領紛紛到店用餐,20-50元的客單價,1-2小時的翻台率,構成了小店白天的生存節奏。林姐坦言,每日營業額有七八千的話就算多,少的時候也有五六千。好在,“夫妻老婆店”的模式給了他們承受一定波動的底氣——沒有額外人工成本,兩人包攬了從廚師到服務員的幾乎所有角色。
下午3點半准備打烊的小店。人民網記者 沐一帆攝
暫時打烊前的最后一步,陳師傅撤下了門口擺著的,寫著兩份招牌套餐,和雞公煲小店營業時間的牌子。頃刻間,這裡將是另一番景象。
徐姐正在切肉,為晚上的營業做著准備。人民網記者 沐一帆攝
下午4點多,夜晚燒烤店的老板——徐姐來到店裡。這位安徽大姐從2018年開始租下這間鋪面,至今已有7個年頭,她和丈夫就住在對面的小區,租金6千多。
“這裡月租2.5萬,垃圾費廁所費另算,總共加起來3萬多,還要加上用工成本。”“這兩年生意不好做,有時就像過山車。”徐姐一邊在沒有客人的空桌上切著肉一邊說,“我們客單價平均五六十吧,好的時候一晚上能賣七八千,甚至1萬,差的時候連房租都保不住。”說話間,她又開始忙著給一盤烤串刷上醬料。徐姐介紹,燒烤小店的客源主要是租住在這片的外地年輕人。“這也是我選址這裡的原因,附近租房的白領很多,而且消費能力還可以。”
不同於白天的雞公煲小店內隻有老板夫妻2人前后張羅的景象,徐姐的店裡共有4個人忙活,有負責炒菜的,有負責燒烤的,也有負責傳菜擦桌的。徐姐說:“現在用工成本越來越高,一個好的燒烤師傅我得給他開七八千的工資,還包吃包住。但相應的,這活也比較辛苦,每月隻休息一天。不過干我們這行的誰不是賺辛苦錢?”
為了多賺錢,從下午4點到徹底天黑前的空檔,徐姐還在店門口支起了賣冷面的小桌。人民網記者 沐一帆攝
晚上10點,小店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刻。客人三三兩兩圍坐,烤串的香氣混合著啤酒的泡沫,構成了都市夜生活的獨特風景。“我們凌晨3點半結束營業,但有時會做到4點左右。前兩天有桌客人吃到5點半,還跟我說‘你走就是了,我幫你關門’。”徐姐笑著搖頭。雖然同一條街上燒烤店不少,但她並不擔心:“各做各的,每家風味不一樣。”
燒烤的煙火取代雞公煲的香氣,陌生的兩組經營者交替接手這個小小的空間。雙方之前互不相識,卻在同一屋檐下形成了奇妙的共生關系。這種“時空共享”的商業模式,正在上海許多社區悄然興起,成為小微商戶應對高租金的一種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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