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這個“居三代”的故事,你聽過嗎?

“真對不起啊,徐書記,我不知道你就是陳士英的孫女,我和你父母關系都很好的!”近日,殘疾人單同根第3次來到金山區朱涇鎮臨源居委會,握著居委會主任徐茜的手,感慨萬分地說道。
從一開始怒氣沖沖,到送錦旗感謝,再到最后真誠道歉、握手言歡,戲劇性的轉折背后,是一個“居三代”的傳承故事——朱涇鎮臨源居民區黨總支書記、居委會主任徐茜,她的奶奶陳士英和母親陳軍都曾是居委會干部。
女承母業,一家三代女居委會干部的社區故事,在整個上海都鮮見。她們不僅見証了半個多世紀的上海社區發展史,也用各自的熱忱與奉獻,溫暖著社區大家庭。

全家福中,前排是徐茜的爺爺和奶奶陳士英。后排從左到右分別是徐三根、陳軍和徐茜。受訪者供圖
感謝與道歉
故事要從徐茜與老單那並不愉快的相識說起。
2022年9月19日,徐茜在社情民意日志上寫下這樣一段文字:“二村某號某室單同根來居委會反映,有人投訴他在公共位置安裝塑料門帘,他表示不要以為自己好欺負,他72歲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還是努力安撫老單的情緒,了解他家的實際情況。”
在隨后的走訪中,徐茜了解到,那名火急火燎的居民單同根是肢體殘疾人,腿腳不便。為了緩解上下樓難的問題,他從附近其他居民區的高層房屋置換到了臨源二村2樓。
剛搬來不久,單同根就因在家門前的樓梯通道上安裝塑料門帘惹來鄰居們的不悅。對此,老單不以為然,認為安裝門帘是為了擋灰,並不影響他人。但其他居民認為,門帘對准每天上下樓的必經位置,每次穿行時身體都會撞到門帘,搬東西走路也十分不便。

徐茜很想找老單當面聊聊,但撥打老單留的手機號碼卻始終無人接聽,上門走訪也是無人在家。於是,徐茜動員樓組長就近幫忙勸導,社區民警接到居民投訴后也來上門調解。幾經周折,老單總算把塑料門帘拆除了,但從此對居委會心存芥蒂。
再次聽到老單的名字是2024年3月,又是居民來投訴:“徐書記,二村19號旁邊新搭了一個車棚,你們去看看。”徐茜和居委會調解干部李曉東前去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個藍色帶輪子的簡易車棚,走訪得知又是老單的“作品”。
徐茜和李曉東會同物業經理連著好幾天上門,都未能與老單見面,撥打電話又是無人接聽,后經多方打聽才得知老單經營的小賣部的地址。找到老單時,他氣勢洶洶地拿出自己的殘疾証,講了理由:因為腿腳不便,出行隻能靠三輪殘疾車,但晚上回來小區車棚已飽和,他的車無處停放,碰上下雨天更是不便。
聽完老單的訴說,徐茜和李曉東也拿出了方案:“您放心,我們來就是要解決問題的。經過討論,我們准備在小區設置一些殘疾人愛心停車位,專門給像您一樣有需要的居民提供便利。您願意把自己搭的車棚拆除嗎?”徐茜的方案讓老單的心情一下子“陰轉晴”,他握手道謝:“如果能這樣,那真的太好了!”
居委會說到做到,很快聯系了專業機構,並向結對單位和區殘聯爭取支持。4月中旬,一個整潔、大方、貼有殘疾人愛心停車位標識的車棚在小區亮相。那天,老單將一面印有“贈徐茜書記:為民解憂暖人心,至真至誠顯真情”的錦旗送到了居委會。
事情還沒結束。就在老單送錦旗后沒幾天,他在家附近遇到了幾十年沒見的老鄰居——徐茜的父親徐三根。原來,老單和徐家以前都住在朱涇鎮廣福街,兩家人關系不錯,老單還抱過小時候的徐茜。這次重逢,老單問老徐:“你女兒現在在哪工作?”老徐說:“就在臨源居委會。”這話把老單驚呆了。除了震驚,他還感到很難為情,於是才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
管閑事的“街長”
單同根口中的陳士英,是徐三根的母親、徐茜的奶奶、前廣福街居委會主任。在老單的印象中,“陳街長人好,為老百姓著想,沒有架子”。街長,是當地老百姓對居委會干部的稱呼。
陳士英生於1925年,雖然少了文化教育不怎麼識字,但群眾基礎好,工作特別認真。1958年,陳士英成為原廣福街居委會副主任,1964年經居民選舉后成為居委會主任。“小時候,因為家就在廣福街,從早到晚都有居民來我家找我媽,又哭又鬧的,基本上都是家裡有矛盾或困難。我當時不懂事,特別反感。”徐三根回憶。

奶奶陳士英。受訪者供圖
讓徐三根印象最深的,是廣福街旁有一條大河,船隻來來往往,有時半夜會發生沉船事故,附近居民聽到船員喊救命后,會來找陳士英。陳士英不但組織居民救人,還要安排獲救船員的食宿,經常通宵達旦地忙。此外,居民的老房子遇到下雨天會漏水,陳士英就弄好石灰去幫人家補牆。平日裡,幫人照看小孩、帶老人看病等都是家常便飯。
周毛妹曾和陳士英工作過一段時間。在她的記憶中,以前的居委會人很少,也就二三人。廣福街是一條老街,都是解放前造的平房,沒有物業,活都攤到居委會頭上。那時下水道經常堵塞,陳士英就光著腳下去徒手掏下水道。“下水道多臟啊,裡面還有居民倒的糞水,但她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一心扑在工作上,陳士英對自家的5個孩子疏於照顧,孩子們很小就要自己干家務。唯一的女兒徐崢談起母親,至今仍有怨言。她說,小時候看到其他小姑娘都穿得整整齊齊,隻有她的衣服是破的。“9歲的時候,我還不會洗衣服,媽也不管,我就拿個刷子去刷衣服裡面,太陽一晒衣服干了,外面還是臟的,隻能重洗”。
“黃蜜瓜”紅利
小時候,徐三根也覺得母親喜歡多管閑事,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沒想到,后來他的妻子陳軍和女兒徐茜都當了居委會干部,也是一樣的熱心腸,一忙就顧不上家裡。
1991年,37歲的陳軍下崗,后來被選舉為廣福居委會委員。那時,陳士英已經退休。
陳軍最擅長的是居民調解。一名住在5樓的阿姨在家中養鳥,總是圖省事把鳥屎直接從陽台往下扔,弄得5樓以下的居民連被子都不敢晒。陳軍和民警上門勸說,卻被拒之門外。她一眼看出這名阿姨的兒子比較好溝通,就上去搭話:“弟弟啊,你以后總要成家立業的,你媽媽這樣,你以后媳婦還能待得住嗎?”

徐茜和媽媽陳軍。受訪者供圖
小伙子第一次沒聽進去,但陳軍沒放棄,又找他談心,關心他的“個人問題”。小伙子也很無奈:“我媽太強勢了,我到現在連對象也沒有。”陳軍馬上說:“那你要跟你媽說,要抱孫子,就要改脾氣,不然人家小姑娘也不敢進你家門啊。”
小伙子后來告訴陳軍,樓下鄰居知道他父親是開出租車的,就把鳥屎掃了放到他父親的車裡。陳軍趁熱打鐵道:“這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果你媽不再扔鳥屎,人家也不會再這麼做,我來做他們的工作!”
就這樣,陳軍先后5次上門,最終通過這家人的兒子說服了養鳥的母親。
類似的例子有很多。陳軍一直把婆婆當作榜樣,用苦干贏得大家的尊重。在她看來,居委會工作的確很累,但能有個安穩的工作已經很好了。“人要知足。我生長在那個火紅的年代,不怕吃苦。”陳軍說。
2005年退休后,陳軍走在路上還會被人認出來。大家隔著老遠就喊她:“陳街長!陳街長!”陳軍很不好意思:“我都退休了,不要喊我‘街長’了。”但被人記得,陳軍心裡很開心。
在金山稱一個人是“黃蜜瓜”,就是說這個人很好,就像能聞到蜜瓜的香味,瓜肯定是甜的。陳士英在世時,就被大家稱作“黃蜜瓜”。
“因為婆婆做得好,我做調解時,居民也會給面子。大家常常說,算了算了,就不和陳街長的后輩計較了。”陳軍說,這樣的“紅利”如今又傳給了她的女兒徐茜。有時遇到難說話、火氣大的老居民,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徐茜就會先夸對方:“我媽說您人很好的。”對方會問:“你媽是誰啊?”知道是陳軍后,對方大多會一下子沒了脾氣:“原來你就是陳街長的女兒啊,快坐下來聊聊,你媽最近身體怎麼樣?”難題常常就此化解。
最好的時代
2021年,朱涇鎮村(居)民委員會換屆選舉時,臨源居民區有一名鄭阿姨帶領全樓10戶居民,給徐茜班子所有候選人投了棄權票。
棄權票不是不滿意,只是不認識。徐茜一直把這10張棄權票作為更努力工作的動力,還總結了“五小”工作法:成立小隊伍、建立小陣地、解決小問題、安撫小情緒、巧做小事情。
記住居民區所有樓組長和登記在冊的志願者生日,就是徐茜一直在做的“小事情”。每個月,她都會為當月生日的人過集體生日。今年4月22日參加集體生日會后,鄭阿姨由衷點贊:“我們這個居委會真得蠻好的!”
徐茜正在“五小工作室”開會。姚丹萍 攝
“老百姓看居委會干部好與不好,就是看他們願不願意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辦實事,把他們的小事當成大事。”徐茜說。
徐茜所在的居民區有個城中村,連她母親那一代的居委會干部都難以走進去,一進去就被居民指責。徐茜剛上任3個月,就被城中村的居民罵哭了。對方提了很多看似根本做不到的要求,但徐茜沒有一概拒絕,而是想方設法幫他們解決難題,尤其是爭取鎮裡經費支持,幫他們把20多年來經常堵塞的污水支管全部換掉。為此,有居民先后送了3面錦旗。在接到錦旗的那一刻,向來堅強的徐茜又落淚了。
徐茜在走訪小區,聽取居民對於社區治理項目的反饋。姚丹萍 攝
最近,徐茜在朋友圈看到,社區裡一個孩子因為牙掉了被人嘲笑,不願意上學。照理說,這不是居委會的活兒。但徐茜想到區域化黨建的共建單位裡就有區牙防所,便主動幫忙聯系,為孩子修補了牙齒。
現在,徐茜在城中村居民中很受歡迎。為了杜絕電動車違規充電,居民自發成立了志願服務隊,每天巡查消防安全。他們說:“居委會已經做了9分,我們也要做好自己的這1分。”
最近,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發布《關於加強社區工作者隊伍建設的意見》,明確了健全職業體系、完善管理制度、強化激勵保障等要求。這就像一股春風,給包括徐茜在內的社區工作者們極大的鼓舞。此前,徐茜參加了上海市城鄉社區工作者表彰大會,在交流發言時,她講了居三代的故事。她說:“我們一家三代,奶奶代表著最艱苦的年代,媽媽碰到了最火紅的年代,而我身處的時代,就是社區工作者最好的時代!”
(來源:i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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