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業20多年來，我一直在做前輩教導我的，既要嚴格依法辦案，也要時常跳出案件看自己，看看我的履職是不是無愧於職業期許、人民重托，想想檢察工作的意義是什麼？”

1月12日，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馬瑋瑋當選《法治日報》年度法治人物。這是她最近兩個月裡獲得的第三個全國性榮譽。

去年12月4日在司法部、全國普法辦公室和中央廣播電視總台共同主辦的《憲法的精神 法治的力量——2023年度法治人物》節目裡登台，12月20日又作為“全國模范檢察官”受到表彰，馬瑋瑋從打擊犯罪的幕后來到台前，講述自己對檢察官這個職業、對法治的體會。

“法治最大的意義，是樹立了一把標尺，明確了一個人的行為准則是什麼。”走近馬瑋瑋，她告訴大江東工作室，20多年的檢察工作做下來，自己越來越深刻地感受到，法治精神是一個社會、一個國家的根基，“辦的是案子，也是對群眾利益、社會秩序的保護。我要努力用專業的法律知識讓法治精神深入人心。”

法治是永不停歇追求真相

馬瑋瑋（右二）擔任公訴人出庭

1999年高中畢業，馬瑋瑋考入華東政法學院（現華東政法大學）學習法律。對於這個上海小囡來說，這是一個略顯“意外”的選擇。

“跟很多同齡人一樣，當時我也曾向往從事外企白領、設計師、外交官這些職業。”馬瑋瑋說，高考完，她被提前志願填報的華東政法學院錄取，從此踏上了不一樣的人生軌跡。

初涉法律，馬瑋瑋對其最直觀的印象是“破案”。追的劇是電視機裡放的《大偵探波羅》，充滿迷思﹔看的書裡有刑事案件犯罪現場的尸體照片，視覺沖擊強烈。沉浸四年，本科畢業，她進入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工作。

這裡的案子普遍重大、疑難、復雜。

“一起殺人案，兩個犯罪嫌疑人，究竟誰是主犯、誰是從犯？”這是馬瑋瑋從檢之初遇到的一大疑案。

在審查起訴階段，認罪的主犯是名女性，稱自己實施了殺人，她的情人只是協助犯罪。“我們注意到，她的手有殘疾，在羈押階段甚至自己都擰不干毛巾，這樣一個人有能力實施殺人嗎？”

為了追求真相，他們繼續調查。

一邊在各類物証中尋找線索，一邊對自稱“主犯”的女犯罪嫌疑人攻心，幾個回合下來，對方承認是有一股“義氣”，想替此前有過前科的情人，頂下這個主犯的罪名。

綜合各類人証、物証，檢察機關最終認定這名女犯罪嫌疑人的男性情人才是該起案件的主犯，並提起公訴。該男子因為故意殺人罪被法院依法判處死刑。

“整個案件的審理過程，一審、二審，即便所有的証據都指向這個人，但他一直沒有鬆口。”馬瑋瑋說，從辦案的程序和完整的証據鏈上看，事實已無疑問﹔但檢察官很想知道，拒不供認的罪犯是否會真的為殺人行為而懺悔？

行刑后，參與押解犯人的法警專門打電話告訴馬瑋瑋：在去往刑場的路上，這名罪犯向法警承認了自己殺人的罪行。

“法治就是永不停歇地追求真相。”馬瑋瑋說，這起案件的辦理給了她重要的啟示：辦案不是“順勢而為”，不是“差不多得了”，而是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必須做一個“修瓷匠”，把事實的碎片一片片拼接起來，直到還原其原來面目。

靠著對追求真相的執著，馬瑋瑋透過血腥的現場、狡猾的辯詞，在數百起重大刑事案件中梳理証據鏈條、還原犯罪事實、維護公平正義。

法治是守護秩序維護穩定

馬瑋瑋在聽取案情匯報

“對法律規定由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刑事案件進行偵查﹔對刑事案件進行審查逮捕、審查起訴，代表國家進行公訴。”這是我國《檢察官法》第二章第七條中，有關檢察官的職責、義務和權利內容的前兩款。

“國家公訴人，意味著從事這份工作后，你就不單單是你自己，而是代表國家在打擊犯罪、維護社會秩序。”對馬瑋瑋來說，這種使命感在辦理金融領域案件時體會得尤為深刻。

“証大系”曾聞名全國。2019年，隨著上海公安機關發布關於“証大公司”案件偵辦的情況通報，証大公司法定代表人戴某某等人自首，公眾方知這個平台已然“爆雷”。

“在偵查起訴階段，戴某某等也談到最初的‘情懷’，想通過小額貸款支持年輕人創業等，但做著做著就‘變形’了。”馬瑋瑋說，截至案發，“証大系”有數十億元資金無法兌付，戴某某承認存在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但否認集資詐騙。

在《刑法》中，這兩個罪名的量刑區別很大：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或者變相吸收公眾存款，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以非法佔有為目的，使用詐騙方法非法集資，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調查中我們發現，在資金兌付困難后，他們仍然將一部分到期未兌付的債權再做成資產包出售，在這個階段，‘騙’的主觀故意就很明顯了。”在海量的數據和文件中尋找証據，馬瑋瑋和辦案組成員們針對被告人及辯護人的不同意見，作出有理有據的回應。

經審計，2011年11月至2019年8月，“証大系”企業累計向35萬余名出借人銷售理財產品共計596.66億余元，至案發造成2.65萬余名出借人未兌付本金共計75.21億余元。

2022年12月30日，“証大系”被告人戴某某等7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集資詐騙一案宣判，戴某某犯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集資詐騙罪，被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九年，並處罰金2550萬元﹔其他被告人也被判處相應刑罰。

“大大寶”“善林金融”“証大系”……在這些案件的偵辦中，馬瑋瑋對法治守護社會秩序的價值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參與投資的老百姓對裡面的違法性幾乎一無所知，一旦失序，造成的是許多被害人退休金、養老錢的巨額損失，嚴重危害社會穩定。”

在這些案件的辦理中，馬瑋瑋及時總結拓展辦案成果，形成“穿透式審查、實質性判斷”的指控邏輯體系，為辦理此類案件提供范式，相關做法為最高檢制發“三號檢察建議”提供了參考，為打擊相關違法犯罪、維護金融秩序穩定發揮了作用。

法治是管理預期樹立信仰

2021年，《中共中央關於加強新時代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的意見》公布，堅決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大局穩定、服務保障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切實加強民生司法保障、積極引領社會法治意識等成為檢察機關充分發揮法律監督職能作用，為大局服務、為人民司法、為法治擔當的幾項職責使命。

當年6月，馬瑋瑋離開工作了18年的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到徐匯區人民檢察院工作﹔2023年又調至靜安區人民檢察院，擔任院黨組成員、副檢察長。

從市院到基層院，從辦理大案要案到辦理市民群眾身邊的案件，馬瑋瑋對法治有了更豐富的理解。

“我們今天再談法治，和20年前有很多不同。”馬瑋瑋告訴大江東工作室，“我一直在辦案一線，與過去相比，現在殺人、搶劫、綁架這樣的重罪越來越少了，社會治安明顯變好。”但她也發現，輕罪佔比越來越高，尤其是電信網絡詐騙及上下游犯罪、侵害老年人權益的養老詐騙犯罪等，對刑事檢察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

馬瑋瑋受聘為法治副校長

在靜安區人民檢察院，對“一老一小”尤為重視。針對未成年人綜合保護，馬瑋瑋牽頭打造“靜心未你”未檢品牌，打擊侵害涉未成年人犯罪，加強部門聯動，打好未成年人保護“組合拳”﹔遇到“長護險”養老護理人員虛假打卡騙取資金，馬瑋瑋帶領老年人檢察辦案團隊，與醫保監管部門、偵查機關加強行刑銜接，形成醫保詐騙懲治合力，再通過發布典型案例，提升老年人醫保詐騙風險防范意識。

打擊是一方面，更根本的是法治思想的傳遞。

“法律具有指引、評價和預測作用，它能夠幫助我們保護自身權利，履行自己的義務。”

“我們的生活就像是一個個繁忙的十字路口，如果沒有了紅綠燈的指示，路口就會徹底失序。憲法和其他法律，就像是紅綠燈，為我們指引正確的方向……”

不久前，馬瑋瑋來到上海市市西初級中學，給同學們帶來一堂主題為“尊崇憲法 信仰法律 爭做社會主義法治捍衛者”的普法課，並受聘為該校的法治副校長。

“就像我和同學們說的，法治的一大作用就是預期管理，給社會以明確的邊界，知道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馬瑋瑋說，落實在工作中，就是要從每一個案件的辦理、每一項工作的開展中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在民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日益增長的新需求、新期待。

“更有耐心、更有溫度、更通俗易懂地釋法說理，讓當事人對司法機關多一分理解與信任，進而相信法律，尊崇法律，樹立法治信仰。”馬瑋瑋說。

（圖片均由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檢察院提供）

（來源：人民日報中央廚房-大江東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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