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戰“疫”一線那些“最美的眼神”

去武漢戰“疫”醫護人員中，有許多是護士，關鍵時刻，護士們不是盤發，而是剪發，這個真的不容易。換位思考，設身處地，可以想象這種義舉的背后是怎樣的一種心境。其實，換位、設身處地，也是隔靴搔痒的況比，是無法類比於現場本人的真實感受的。

奉賢在武漢的幾位護士告訴我：盤發是小事中的小事，有的護士因為穿防護服方便，節省時間而剃光了頭發，一比就比下去了，所以我們現在學著用眼睛做事。

用眼睛，什麼意思？在與醫生與護士的微信交流中，我逐步明白：原來就是要說的話一定說清楚、說明白，其余盡可能用眼睛交流，因為眼睛也是嘴巴，有時比嘴巴還會說話。

這是一個小舉措，恰有著非凡的意義！

想想也是，即使是奔赴前線的時候，登機前，上車前，握手了，擁抱了，最后告別的依然是眼神。目送的眼神，世界上沒有比目送更美麗的眼神了。親人之間的眼神交會，就是靈魂在交融，懂得目送背后的意思和意義也隻有在他們之間。有的是同事的眼神，不舍的叮嚀是祝福平安，會心的眼神是等你凱旋。關愛化作了鼓舞的眼神，鼓舞就多了一份信任，一份力量。就是出征前，領導講話說明了武漢疫情老百姓的生活，但是真正讓我們想象到武漢百姓生活的無助和失落，武漢百姓祈盼的真切恰是領導的眼睛，那眼睛充滿了無奈、憤怒、期待，以及必勝的信心。這些心緒用話說，是很難感受自己當前“生而為人”的那份幸福。

護士林小芹就碰到這樣兩位病人，因為沒有床位，所有的抱怨和憤怒發泄在小芹身上。

怎麼辦？與他們面對面的評論誰對誰錯是毫無意義的，隻有眼神的交流可以化解。其實看病人的眼睛就理解，病人的眼光茫然無從，正如孩子在飢渴中尋求著慈愛的母親一樣，找不到就鬧，就回避著眼前人的眼光。這是一種無奈，無奈了就發泄，發泄是渴求幫助。“我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總覺得那病人的存在感需要得到我的認可，用他人對他的眼光來界定自己需要的合理性。我用眼睛看了他三四分鐘，表示了這個意思。”他們停下了，安靜了，最后居然說自己過分了。說那話時，我看見他眼裡有著泛濕的晶瑩，那是眼淚。

護士蔡海英一直說自己從去到現在都很幸福，是因為與32床大叔的交流。大叔問蔡海英幾歲了？蔡海英如實回答45歲了。大叔驚異：“怎麼可能，我以為你25歲。”相差二十年，什麼原因？大叔說因為你“熱情、活潑、開朗”。熱情、活潑，開朗可以使人年輕，我們也知道了。更讓蔡海英激動的是，大叔說，“我觀察你眼睛好久了，很有靈氣，很有智慧。

大叔給蔡海英拍了許多的照，說要保存好照片，等他出院了以后可以看看。看什麼，看眼睛，看一雙給予他生活信心的，甚至是生命的眼睛。蔡海英的眼睛成了醫者仁心的一個符號，對於大叔來說，錯過了這一抹眼神，將要錯過一次靈魂的洗禮，大叔沒有錯失機會。

王海紅與阿婆的故事感人至深。王海紅說，護士的心都是柔軟的，淚水總是不爭氣的流下來。從眼裡，也從心裡。王海紅還有故事，一位病人不斷地詢問自己的病情，甚至於到了饒舌的地步，王海紅認定這是一種求証，希望得到在好轉、在康復的肯定，王海紅用“一天比一天好”作答，完后的輸液過程居多用眼睛暗示。

王海紅說，護士成熟的標志，就是動手的時候，一定動眼睛。愛迪生說過“眼睛裡的語言世界任何地方的人都能理解”，何況只是千裡之隔的武漢，縮小到另一個層面，就是醫務工作者與病人的交流。眼睛會透露心中的秘密，喬·愛略特這樣說。王海紅有意透露的永遠是“你在好轉”的信息，病人就在這“好轉”的氛圍裡，脾氣好轉，身體好轉，心境好轉，開始關注別人的健康了。

吳玲玲丈夫說妻子告別他時是“用你那最熾熱的目光注視我”。這近乎詩化的語言美到極致。這個目光讓吳玲玲的丈夫讀懂了什麼？丈夫說，它是囑咐我一定把兒子照顧好，兒子現在最需要爸爸媽媽陪伴的時候，妻子不在他身邊，他要把妻子的角色做到完美。

毫無疑義，吳玲玲丈夫解讀是最正確的，也是優美的。我想起奧維德的一句話，默默的一瞥裡蘊藏著千言萬語。這回千言萬語吳玲玲一句也沒有說呀。隔窗相貼的雙手終將分開，丈夫目送著火車漸行漸遠，直到火車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這又是眼睛看到的心裡的景致，眼睛裡還有遠赴武漢戰場的妻子美麗身影，而且定格，直至妻子勝利歸來的那一天為止。

蔣惠佳說過這樣一句話，相信無論經歷怎樣的嚴寒，春天都會如期而至。這種積極向上，對未來抱有堅定信念的人是豪杰，無情未必真豪杰，真豪杰一定有真情。去武漢的幾天，看到一個個堅定的眼神和忙碌的身影，看到一個個生命在治療護理下變得樂觀開朗，覺得一切辛勞和付出都是值得的，眼裡就充滿陽光。

除夕離家的時候，女兒跑出來叫了一聲“媽媽你去哪裡？”蔣惠佳抱了一下看著女兒“媽媽去上班”，年幼的女兒不知道媽媽此次上的將是一個很長的“班”。蔣惠佳深知自己重責在肩，縱然有再多的不舍，揮手作別，看一眼女兒，柔情的、堅定的眼神熠熠發光，那就是母親和戰士的眼睛。

作者：上海市作家協會會員、散文作家 高明昌